第三章新兴中学
（上）尿歪了也会挨打啊
三月的春风吹不到每个人的脸上，今天的阳光也照不进过去的悲伤，面前的镜子看不见真实的自己，水龙头还自顾自哗啦啦地浪费着时光。滴答、滴答，钟灵善终于克制住了思绪。上课时间的走廊里依旧有学生来往嬉笑，好在始终没有人进来看见她这狼狈的样子。
她用校服袖子擦了擦脸，深呼吸，回到班里去。
“下节课是体育，大家都去操场了。我怕你找不到队伍，所以在这儿等着，跟我下去吧。”
吴坤一米八多的大个子，人算老实，说话之间偶尔还有些腼腆，当选班长是因为是班里最高的人。他平时和同学们相处得都不错，从不向老师打小报告，谁也不得罪。
两人一起下了楼到操场，途中钟灵善什么也没说，而吴坤也没再主动问什么，就这样都沉默着。
“这里——”窦莎在操场上冲两人招了招手。
“班主任没有把你怎么样吧？”钟灵善问。
“切，他还能怎么啊？就一个劲儿地说我不该这个不该那个，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呗。我是不管他说什么都说好，就当听相声了，他越说越气，自己把自己气到了，说了一节课，我就回来了。”窦莎说起来洋洋得意的样子，“跟我作对的老师通常来说没什么好下场，哼，让他平时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哎呦，又随口一句成语！”
“二五八万也算成语？”吴坤在一旁吐槽。
“不说我了，我走了以后她们有没有为难你啊？”窦莎问道。
钟灵善不知怎么开口，怕是一提又要哽咽了，只是将头转了过去，恰一阵微风吹来，刘海零零碎碎飘起，午后的日光如同穿过窸窣的叶隙一般映在她闪动的双眸上，使得下眼睑有些发颤，不知是阳光所致，还是忧婉就与生俱来。
“操，你真好看！”窦莎说。
“你怎么夸人都这么粗鄙。”吴坤说。
“啥是粗笔？”窦莎问。
钟灵善低下头，可能谁也不会相信，她并不喜欢自己这张脸。
“不过在这个学校，你告老师真的没什么用，尤其我们班主任还是个新来的。我告诉你件事，就上礼拜，你前面那个空位置，本来坐着个男生，正上着课，就让人直接拎出去了，一顿胖揍，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没出来呢。后来家长来学校了要找那几个打人的学生，没用，班主任去做工作让他说出打他的人的名字，他不敢，愣说是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为什么？”
“怕再挨打啊！就算你有证据，好，你去报警，把那几个小崽子抓进去了，关几天出来迟早找你报仇，都是下手没轻重的，你占理，但是被打死了有什么用，给家里赚点赔偿金？除非你有个硬点的后台，能给你打回来，再或者家里有点门路，让他们赔个倾家荡产。显然，他什么都没有。”
窦莎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向钟灵善普及这里的生存之道。
钟灵善有所保留地吸收，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问道：“他为什么会挨打啊？”
“上厕所的时候脚打滑，尿呲到了隔壁池男生的脚上。”
没错，就是那块二楼男厕所第三个便池下被擦得锃光瓦亮的地砖惹的祸。
“隔壁……池？”钟灵善不太理解。
“昂，小便池啊，怎么你没去过男厕所吗？”窦莎说。
钟灵善摇摇头。
“正常女生都不会去的！”吴坤吐槽道。
“这不重要……重点是，这男的偏偏是苏哲的小弟，然后他就被群殴了。”
钟灵善听到苏哲这个名字觉得耳熟，窦莎继续说：“就是胡灵那个男朋友，中午你见过，最黑的那个。唉，要不是因为他，我早打了胡灵了！对了，我走了以后她们没为难你吧？”
钟灵善不愿意再提起这事，对于这所学校的校风环境，她已经了解差不多了，只是还抱有幻想，能不能屏蔽这一切，至少熬过、甚至说忍过这个学期，下学期想办法转回一中去。
“我没事，你中午喝酒了，要不要喝点水，我去给你买瓶水吧。”钟灵善说得轻松。
“谢谢，那你买三瓶吧，一会儿要跑步的，我们三个一人一瓶。”窦莎说。
钟灵善转身离开，窦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一种说不出的好感涌上，她又立刻追了上去。
“那个……我买吧，你刚来，我也没什么礼物准备，请你喝矿泉水。”
钟灵善笑了笑，“好。”
“你……一直都这样吗？”
“哪样？”
“我说不出来……你现在，是装的吗？”
“什么？”
“哎呀我在说什么……这样，钟灵善，我就信了你了，我们……交个朋友吧！”
这话让钟灵善一时间适应不来，在这个学校，能有一个对自己没有敌意的普通同学就是好事了，哪还想交到什么朋友？
“我对你没有恶意了，真的。”窦莎见她有些迟疑，保证了起来。
“好……我也没什么朋友的。”
“我带你交朋友！你这张脸，迟早是会让人刮花的，得赶紧找个男朋友了。诶，班长！你才来一天我就觉得那孙子看你的眼神不对了，他肯定看上你了！不行不行，你跟他有点亏了，我要把楚洋平介绍给你！你要是做了洋平女朋友，保证在学校里横着走，没人敢动你一下！”窦莎说着就拿出手机。
“窦莎，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早恋，我是要好好学习的。”
“好、好、学、习？”窦莎一字一顿，“你想学习干嘛往这烂学校转啊！你以前哪个学校的？”
“……康城一中。”
“一中？你从省重点转到了市最差？告诉我要好好学习？你……”窦莎的语气突然变成一种恍然大悟的同情，“你家里……是不是特别困难……”
“我……”
钟灵善对于家里的情况一时间难以说出口。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想说的时候给我说。天哪，这么好看的女孩，家里又这么困难，按照狗血校园爱情小说的情节发展你马上就要遇到高富帅了……”
“窦莎，我成年之前是不会谈恋爱的。”
“没事，有我在，你也不会被欺负了，我说了我会罩着你，就保证一罩到底！男朋友不交就不交，我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窦莎拉起钟灵善就向教学楼跑去，回头冲吴坤喊了一句，“班长——她——来事儿了—请假——”
“你……怎么不说你来事儿……”钟灵善尴尬地说。
“他又不傻，我这个月已经来过四回了。”
“你……你带我去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