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子好高,下巴刚好轻抵在她发?顶。
根本算不上是拥抱,毕竟谢辰青骨节分明的手指只是轻扣在她后脑勺,把她按在自己心口。
却?是一个刚好契合的姿势,像两块拼图,他们本就?不该分离。
脸侧是一个年?轻狙击手最?不设防的一块位置,隔着嶙峋骨骼就?是他蓬勃跳动的心脏。
鼻尖清寒的气息,让酷暑也远离。
明明两人年?龄差距只有九个月。
可是很多时候林昭会觉得?,谢辰青看她总带些长辈看小孩子的纵容,笑着看她胡闹、看她撒娇,而后一点一点妥善照顾好她所有的小情?绪。
可是刚才,他唇角平直青涩一如少年?时,说?自己也会心跳很快。
又让她觉得?,不过还?是个单纯青涩的小男孩嘛……
而这样的谢辰青,只有一个她知道。
心照不宣的默契让林昭猜测,谢辰青或许也和自己一样,在等回到祖国怀抱的那一天。
如果现在不是在K国,是在中国就?好了?。
那么在紧贴他心跳的这一刻,即使?一瞬白头,好像也不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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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中国驻K国第十支维和警察防暴队执行最?后一次长途巡逻任务,行程跨越K国恶性案件频发?的南部四区,为期七天七夜。赵宽作为作为唯一一名男性记者随行。
“长途巡逻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呢?”
林昭抱着小本子站在谢辰青面?前,胡萝卜形状的圆珠笔往下巴上一戳,“咔哒”一声脆响笔尖冒出来,记录采访关键词。
她面?前正在验枪的年?轻狙击手侧脸清绝,带着不沾人间烟火气的美?感,音色干净沉冷,“震慑犯罪团伙。”
狙.击枪子弹上膛呈现战备状态,林昭在“谢警官答”四个字后面?悄悄画了?一颗小心心。
见她一边写字一边翘着嘴角笑,谢辰青微微欠身,漫不经心开口:“工作时间开小差啊,林昭记者。”
林昭脊背一僵,抬头时额头轻轻蹭过他的,近距离跌进他促狭意味明显的眼睛。
她赶紧敛起表情?正色道:“那去这么久吃什?么呀?”
谢辰青直起身,背靠装甲车,支地的两条长腿在警裤包裹下,长得?完全不科学。
而他修长手指闲散握枪,“中餐西餐都有。”
林昭惊喜:“这么好?”
谢辰青:“泡面?和压缩饼干,带了?好多。”
林昭瘪了?瘪嘴角,收起采访的纸笔:“你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他简明扼要。
一个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最?近她天天都能看到他,或是晨光熹微的早晨,或是巡逻回来的深夜,以至于一时之间短暂的分别都难以忍受。
集合前几分钟,谢辰青揉揉她头发?:“等我回来。”
林昭乖巧点头,手却?仅仅攥着他袖子一角,难得?有些小孩子脾气,不想松开。
手被他轻轻攥住,肌肤相贴短暂三秒时间。
而后谢辰青错身而过,脸侧带起一阵风,年?轻的狙击手背影清隽挺拔。
“第七分队第二小队列队完毕!请教导员指示!”
夜色正浓,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一队防暴队队员跑向一辆辆白色带“UN”字样的装甲车。
林昭远远看着车队开出营区,直至看不见。
翌日傍晚,防暴队突然接到综合指挥中心消息:距离他们10公里外的K国A城发?生炮火冲突,炮火逼近中国建筑工地,6名中国工人被非法武装分子劫持,截至此?时下落不明。
刚下过一场暴雨,K国坑洼不平的道路泥泞不堪,饶是装甲车也寸步难行。武装分子每人手里都有非法枪支,每分每秒都有人员伤亡可能。
此?时天色已暗,犯罪分子极有可能潜伏在道路两边的热带丛林,敌暗我明,每分每秒都有被子弹击中可能。然而他们还?是毫不犹豫跳下车,冲进伸手不见五指、连月光都透不进的丛林。
谢辰青不在,林昭跟着蒋沈他们来到当地一所小学开展助学活动。
她们到的时候,当地的小朋友正在“操场”上踢“足球”,只不过“操场”尘土飞扬,“足球”是路边捡来的矿泉水瓶子,每个人脸上却?有很干净的笑。
她见到Deng,谢辰青的忘年?交,忍不住去猜想此?时此?刻的谢辰青在做什?么。
接到他电话,是在三天后的晚上十一点。
林昭咖啡的劲儿还?没过,此?时正瞪圆了?一双眼睛飞快打字改稿件。
麦兜的铃声响起,她怔了?一怔赶紧接起来,生怕下一秒就?没了?信号。
“谢辰青,你还?好吗?”和大学一样的开场白,恍惚之间时空隧道短暂重合。
谢辰青此?时在路过的一家废弃学校。长途巡逻没有住处,他们每人发?一顶蚊帐防蚊虫和疟疾,直接睡在地上,没有任何降温设备。
至于食物,中西合璧,压缩饼干就?着泡面?,泡面?用一种特制的酒精炉子煮开。
这三天以来,解救人质、平复暴.乱、和匪徒枪战,暴雨让装甲车寸步难行。
连轴转七十多个小时,在靠近K国首都的位置手机突然有了?信号,赶紧打个电话给她。
谢辰青背靠着墙坐,两条长腿一条曲起一条伸直,耳边似乎还?有枪声爆炸声混响。
直到女孩声线清甜隔着听筒传过来,在燥热夏夜有沁人心脾的凉。
能想象她说?话时眼尾弯下去的弧度,和轻轻抿起的嘴角,时间不再难熬。
谢辰青:“还?好。”
他好像很累,干净的声线颗粒感明显。
是夜下过一场暴雨,气温尚未来得?及回升。
林昭听他隔着听筒的呼吸,好像很近地落在耳边,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林昭。”
“嗯?”
电话那边的他停顿几秒,低声问她:“你,有没有想我。”
那声线依旧冷而静,却?带着面?对喜欢的女孩子、才会有的小心翼翼。
似乎期待,又在极力克制,以至于轻易让林昭心软成?一片。
坐在简易书桌前的她,脸埋进手臂,像个刚从炭火炉子里拿出来的烤地瓜,甜而软糯。
“有没有。”他催促,倒更像是……撒娇,鼻音明显。
林昭趴在桌子上,声音很闷、如同被太阳烤化掉的棉花糖,到最?后已经小得?听不见:“那你想我了?吗?”
“嗯。”谢辰青没有一秒犹豫,单这一个字的音节,咬得?认真且清晰。
林昭看着桌子上、那盆小小的向日葵,对着她的小太阳小小声说?:“我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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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辰青这队人长途巡逻回来之前,端午节先一步到来。
谢家少爷当真大手笔,林昭看那一盆一盆的糯米,简直怀疑他把人家中国超市搬空。
于是这天,在迎风飘扬的五星国旗之下,这片土地上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警察,人手一个小马扎,面?前一盆糯米一盆粽叶。
那双昔日瞄准射击一枪击毙一个匪徒的手彻底不听使?唤,那双能从茫茫人海识别犯罪分子、能从火龙果菠萝里发?现毒.品的眼睛彻底失灵。
而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炊事班的同志“术业有专攻”,三两下就?包好一个形状讨喜的粽子,而他们要么撒了?米、要么粽子不成?型,直接怀疑人生。
本来维和的各国警队长期配合作战就?熟悉,端午节中国营区热热闹闹包了?粽子,也大大方方给他们发?了?邀请函,请他们下班的时候过来尝一尝中国传统美?食。
林昭又见到那个金发?碧眼的狙击锦标赛冠军,蒋沈说?他叫David。
David自带自来熟属性,穿梭于包粽子大军中间,像是来视察工作的领导,最?后在林昭面?前驻足。
林昭便?笑着说?了?句“Hi”,继续学着炊事班的样子包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