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辰青逆光而站,瞳孔浓重?如墨,远去的枪声依旧在脑海回响。
可他缓缓说出口的“我要你”这?三个字,杀伤力比狙.击枪的大得?多,近距离在耳边炸开,意?识变成?碎片,脑袋彻底空白。
谢辰青只是垂眼看她,身形高?挑清瘦,为她挡住所有阳光和视线。
林昭变得?轻飘飘的,像太阳下缓缓化开的棉花糖。
她抿了抿唇,那个“好”字就在嗓子眼儿……
她说不出口。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谢辰青垂眸,她卷翘的睫毛轻颤。
身后菜园角落有一株株迎向阳光的小?小?向日葵。
鲜活明亮,却远不及她。
她害羞的时?候,会需要开启一个新话题,借由不听说话来让自己冷静,而此时?此刻,她好像是被自己吓到。
谢辰青冷质的声线干净,像大夏天里的冷空气,轻而缓和落在耳边:“国际军警狙击锦标赛,在下个月。”
林昭害羞的情绪终于找到小?小?的突破口,她垂在身侧攥着GoPro的手手心全是汗,鼻音很软:“难吗。”
谢辰青简明扼要:“有一些。”
林昭因为父亲的原因,多多少少了解过一点。
国际军警狙击锦标赛,每年举办一届。届时?,十几?个参赛国家会派出本国军警当中的顶尖狙击手。
谢辰青跟他们比起来实在太年轻,到这?个月,他也才军校毕业刚两年而已。
他说“有一些”,那应该就是很难。
林昭仰起脸,眸光清澈不掺杂质:“但是我相信你可以。”
射击和数学都需要一些天赋,谢辰青无?疑是不光被赏了饭吃、还?被追着喂饭的那类人。
面?前女孩弯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突然?攥起拳头举高?给他加油。
谢辰青嘴角慢慢有了笑意?,垂眼看人时?,睫毛浓密柔软。
不想让她想起自己初恋,是枪战不断的异国他乡,是尸体横陈麻木苍凉的难民营贫民窟,是疟疾和登革热病毒交替的六月盛夏。
急促集合哨声响起,他揉揉她脑袋跑向装甲车。
林昭抿起嘴角。
就算你不赢……
我也会答应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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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和任务最后一个月。
这?支经由公安、武警边防、联合国层层选拔的精英队伍藏龙卧虎,每个人穿上防爆衣、戴上头盔都严肃得?要命。
但是马上要回到祖国怀抱的喜悦,在比往常响亮的答到声音里,在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弧线中,在轻快到忍不住想要蹦起来的步伐里,无?所遁形。
让这?群荷枪实弹的防暴队队员,看起来像是一群等待周五放学的高?中生。
明明内心欢呼雀跃得?要命,但表面?上还?是要不动声色。
营区物资库存告急,需要去采购一批。
马上临近端午,大家甚至还?蠢蠢欲动想在异国他乡包个粽子。
来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林昭对K国的认识局限于难民营、贫民窟、危机四伏的热带丛林,以及只有当地人自制面?包和鱼干的集市。
中国的大爷大妈逛菜市场推着小?车,这?儿的群众却扛着A.K47和弹药走街串巷。
以至于说到去采购,她毫无?“逛街”的兴奋感,而是浓浓的不安。
只要谢辰青在,林昭就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边:“要去哪儿买呀?”
谢辰青:“三十公里外的K国首都,那里有中国超市,或许有中国空运来的糯米。”
不用巡逻、难得?的休息日,他没有穿防弹衣,宽松白色短袖、黑色长裤黑色运动鞋,那188的身高?身材比例绝佳,优越的冷白皮是真晒不黑。
这?样?看着,干净白皙小?哥哥一个,清绝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像哪个大学校园里走出的校草。
如果他没紧接着拿起一把9.2式手.枪拉栓上膛的话。
本来这?趟物资采购应该是蒋沈去的,但是他有意?让谢辰青带林昭出去转转。
他在背地里跟谢辰青说,小?姑娘不远万里追着你来,天天净跟着坐装甲车听枪战担心受怕的,就没过几?天正常日子。
谢辰青不知道的是,林昭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苦。
只要能天天看到他,就都是好日子。
“我们怎么去?”
她身上是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水洗牛仔裤,清新如沾着露水的小?青柑。
“越野车。”
总算不是装甲车啦!
看着威风,但是车顶很矮,坐着一点都不舒服。
林昭倒背着手往警用越野车走,她歪着小?脑袋,笑问?面?前持枪的武警警官:“你是保镖吗?这?样?看起来像保镖。”
白衣黑裤,冷淡肃穆。
谢辰青那双冷白修长的手,轻轻掂了掂那把黑色手.枪,笑着扬眉:
“是公主殿下的带刀侍卫。”
林昭心猛地一颤。
谢辰青枪放进裤兜,拉开越野车的副驾驶车门:“公主大人,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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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行驶,原本一个小?时?的车程,硬是两个多小?时?才到。
路边泥泞里翻车时?有发生,也就不难想为什么出国前的维和警察“死亡考核”里,有一项是特殊路面?驾驶。
慢慢的,眼前变成?和维和任务区完全不同的景象。
泥泞土路变成?柏油马路,林昭扒着车窗往外看,虽然?路边商店大半都关着门,依稀能看出地震和战乱带来的裂痕,但已经是一派繁华。
谢辰青解开安全带,绕到林昭这?一侧帮她拉车门时?,眼前倏然?闪过一道刺眼白光,瞳孔骤然?紧缩,那是常年枕戈待旦枪林弹雨练就的敏感。
车窗内,林昭对上他冷下来的眼,迷迷瞪瞪不明所以。在她回神之前,耳边“咔哒”一声脆响,谢辰青帮她车门的手直接给越野车上了锁。
而他人转身大步走近中国超市内。
谢辰青高?高?瘦瘦双手抄兜进了商店,步子不急不缓。那双漆黑明亮的眼好像自带瞄准镜的十字线,漫不经心扫过目标物。
越是贫穷落后的地区,作?案手法越是偏向原始。
三名劫匪分工有序,一人竖在门口放风,一人拿大号行李袋搜刮钱物。而剩下那位刀抵在中国老板的脖子上。
利刃紧贴在颤抖的皮肤,好像一不留神都要触到血液汩汩流动的血管。
每个月都有中国维和警察防暴队的警官来这?里购买日用品,进店的高?个子寸头男人肩背挺直、职业特征明显,中国老板一眼看出他是军人,眼里求救意?味明显。
林昭被锁了车门,眼睁睁看着谢辰青走近那家中国商店,原本斜斜靠在门边的黑人紧随其后,再?也没有出来。
脊背发凉,四十度的高?温天气里她每个毛孔都泛冷意?,身体先于意?识大力去推车门。然?而警用越野车车门被反锁,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她下车之后又能做些什么?
让谢辰青一边对抗抢劫犯一边保护她?
林昭急得?想哭,在哭之前,她当机立断拨打蒋沈电话,手指不稳。
蒋沈十秒之内挂断电话,表示他会报警,当地警察局马上会派人前来。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超市门口,眼眶发热发酸,却没有任何办法。
谢辰青拿了几?袋巧克力几?袋水果干,径直走到柜台收银处:“老板,付钱。”
挟持老板的劫匪转过身,林昭看到他手里的刀。
而对面?的谢辰青视若无?睹剪影清俊,单手抄在裤兜,不带任何表情。
林昭知道,他手里有上好膛的枪。
“您身后的酒,给我拿一瓶。”
挟持人质的抢劫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另外两人也只当他是来买东西的外地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