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离陌摇铃铛摇得手都酸了,季思弦才悠悠醒来。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放大的可爱脸庞,可是这张脸的主人却黑着脸道:“你醒啦,你已经睡十年啦!”
季思弦闻言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发现周围还是熟悉的景色才放下心来,瞪了一眼离陌后发现自己在“共情”中竟然不知怎么的躺下了。
应该是和活尸母亲也就是翠翠相对而坐的,对面的翠翠如今还是坐着,虽然面目狰狞可怕,但一脸呆呆的表情朝着一个方向望着。
季思弦朝离陌递去自己的疑问。
“是我发现了不对劲,”离陌解释道,“本来一切都还正常,但是这个女人突然……”离陌停下来,思考着怎么解释接下来他看到的怪异情况,“这个女人突然有清醒的迹象。”
“清醒?什么意思?”季思弦问道,“她不是只是一具保持着少量人性的尸体吗?”
“按理说是这样的,”看着眼前活尸的痴呆模样,离陌继续道:“就像是故意的一样,这个女人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她好像有一股被隐藏的力量,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跟你共情到最后,却隐隐有冲破的迹象。”离陌将视线转回季思弦身上,“也是在此时,你的精神力在大量流失,我怕你遭遇不测,便将你强制唤醒了。”
“原来如此。”季思弦喃喃,联系到刚才共情时所看到的,她愈发觉得这个翠翠不简单,但是似乎翠翠对自己的情况却不知道。
季思弦跟离陌大致讲了自己共情时所看到的,然后总结道:“现在有两个预料之外的变数,”季思弦伸出两根手指,“一是翠翠的执念,我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这不仅仅是对离陌说的,从第一次轮回开始,她和华年都以为翠翠残留着的人性是出自母亲对孩子的爱,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相反,是因为翠翠为了孩子而死,才让她最后明白了自己的执念。“第二,就是翠翠的身份,本来我也只是有一点怀疑,但离陌你居然也这么想,就不得不重视了。”其实还有第三个变数,那个突然出现的道人,总给季思弦一种熟悉的畏惧感,只是这种感觉太过莫名其妙,季思弦自己也摸不着头脑,是以只是放在心中怀疑。
离陌看着仍在痴呆的翠翠,“她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太好,可能是我强制打断了‘共情’所致。”
“其实也不用打断的,”季思弦思索着说道,“我觉得她最后是知道了什么。”
看着离陌诧异的眼神,季思弦继续说道:“她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者说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但当她死后,她残存的执念却告诉她人生的真正意义。”季思弦一点点说着自己的推测,“但她好像也不能确定,所以在最后她想要借我确认。”
“你知道她怎么借你确认吗?”离陌黑着一张小脸,“她已经没有思考能力了,她刚刚是在消耗你的精神力助自己思考。”
季思弦揉了揉自己发胀的眉心:“没多大问题吧?”季思弦无所谓道:“只是一点点,让我知道她想做什么想怎么做,对我没多少伤害吧?!”
看着季思弦这无所谓的笑容,离陌冷哼了一声。他还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人类,为了一个常怀镇的鬼怪去冒生命危险,值得吗!!!
当然离陌是不知道季思弦为了走出这常怀镇吃了多少苦头的。
冷哼一声离陌继续摇起手中的金铃,季思弦还像当初那般和翠翠双掌相接,只是一刹那的失神,仿佛脑袋被狠狠抽了一下,再睁开眼时眼前又是离陌的可爱脸庞,这回季思弦没忍住捏了捏离陌的脸颊。
“你怎么样?”离陌的声音罕见地带这些关心。
“我没事。”季思弦想抬头去看翠翠,只是一个简单动作却让自己头晕眼花。
那边的翠翠已经站了起来,进了卧室。
“她想做什么?”问出这句话时翠翠已经把卧室的孩子抱了出去。
“跟上她!”说完季思弦便牵着离陌一齐跟了上去,太阳正在向地平线转移,天边是淡淡的青色,晕染着灿烂明艳的晚霞,美不胜收。
但此时的季思弦却无心欣赏这些,她和离陌紧紧跟着翠翠的步伐。一路颠簸,翠翠怀里的孩子竟然一丝声音也无。
“她到底想做什么?”离陌还是想知道。
季思弦一边跟踪一边解释道:“她想要回自己的家,她想去看自己的百合花。”
离陌眉头一皱,显然是在怀疑其真伪性。毕竟,对花产生执念什么的,也太奇怪了。
“或许跟着她回家,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天快黑了,”离陌好心提醒道:“天一黑,我们就不能在外面活动了。”
季思弦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离陌也不追问,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他却凭借着动物的本能敏感地捕捉到藏在季思弦开朗热情外表下的冷漠与固执。
天擦黑的时候,翠翠在街边的一栋小屋子之前停了下来。季思弦知道,这是她的家。
门被上了锁,季思弦正想着翠翠会不会在哪里藏着钥匙的时候,只听一声巨响,翠翠竟然徒手把锁给掰坏了!
果然是没有感情没有知觉更没有智慧的活尸,行事简单直接!
翠翠一脚踹开门,抱着怀里仿佛沉睡过去的孩子踏进自己的家。
季思弦和离陌自然也跟了上去。
通向后院的门已经打开,翠翠站在后门口,傍晚的余辉洒落到她身上,莫名的圣洁。
但是季思弦却被这满园盛开的百合花震惊了,毕竟“共情”时看到是一回事,现场亲自看到是另一回事,特别是现在这座小镇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百合花在月光下闪烁着银白的月光,不同于外面街道上三三两两百合花的妖冶,这里的百合花,开得凛冽。
季思弦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久经沙场的老兵那样,浑身透露出杀伐之气。她来到这个世界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这种气质,就是破庙里偶遇的蓑衣客。
前方的翠翠呆呆的立了片刻,而后浑身轻颤,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而她怀里的孩子终于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天色越来越暗,这样寂静而又暗沉的环境里发出这种声音是非常恐怖的。
脚边的离陌使劲够着季思弦的裙角,季思弦低头一看,含笑将离陌抱在自己怀里,离陌将小脑袋缩在季思弦的臂弯里不动了。
季思弦走进翠翠,却发现了翠翠正在做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她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
季思弦顿觉这夏夜的风冰凉刺骨,一时脊背发凉。
这时,翠翠像是丢垃圾一般丢掉了自己怀里咽了气的婴孩,看向了季思弦。
明明是只剩眼白的双瞳,却让季思弦有一种被目光锁住的感觉。
翠翠缓步走进,身后就是高墙,季思弦避无可避,试探问道:“翠翠?”
翠翠的脚步没有停下,周围的百合花在愈发明亮的月光下开得愈发冷冽。
就在翠翠距自己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季思弦感到了自己怀里的离陌绷紧了身子,那是准备战斗的姿态,可翠翠却停了下来。
季思弦见她停下,一个愣神,却又觉得脚下有万千藤蔓破土而出。
万千藤蔓将她和翠翠连接缠绕在一起,绿色的藤蔓上开出了洁白的百合花。正想挣扎,季思弦却突然感到双眼一黑,再睁眼时,她已经身处一片虚幻空间,身前就是背对着她的翠翠。
季思弦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离陌也不在,如果翠翠要对自己做什么,那自己恐怕得再重新走一遍常怀镇了。正思索间,身前的翠翠忽然转过身来。
奇怪的是,眼前的翠翠净面乌眸,唇红齿白,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却自有一种干练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