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楚吟自是不想带这个麻烦包袱,但姬洛却不这样认为,他缓步过去捡起那张烫金的帖子,又搁回了钱阿六的手中,附耳道:“小六爷你仔细想想,若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岂不是更危险?”
“当我是蠢猪呢?”小六爷咧嘴嗤笑,冲榻上的屈不换使了个眼色,“你们不会带他去的,不止是他,还有外头那俩姑娘。搁这儿总得有人照顾不是,小六爷我虽然慷慨,但钱也不是白花的,有他在此,我不信你们不保我。”
未曾想这小六爷还有点人精,姬洛和桑楚吟对视一眼,从怀中拔出短剑,两步甫身上前,一把扎在钱阿六手边,瞬间眸光便沉了下来,口中冷冷道:“江有堂的下场你看到了吧,非常时期,皆为弃子。”
钱阿六蓦然想起姬洛举刀断手那一幕,浑身一个激灵,一时连身上配着的机关暗器都给忘了。
姬洛不是面相凶恶之人,平时沉默寡言,和气无伤,因是如此,他突地变调发狠,威慑力反倒胜于寻常。
“你想怎么样?”钱阿六吞了吞口水,服软了。
姬洛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晏家广开朱门,以节令相邀,手持拜帖者可先入府观舟食粽,只待三日后众豪杰开宴。枔又和江有梅留下照看,四劫坞暗线也至,一并留在村中私下监视。而姬洛和桑楚吟则随同钱阿六,递帖子入了晏府。
晏家家主没露面,迎来送往接待客人的是那位风头正盛的大总管霍正当,午间观舟赛,传闻中雷厉风行的殷老夫人亦有露面,被几个大丫鬟簇拥着,华服着身,头戴翚翠,十分有架子。
席间有跟着长辈出来见世面的小姑娘,偷偷指着殷向紫头上的簪珠笑谈:“这晏家可比得江左八郡那些北方迁来的大族?你瞧老夫人头上那支玳瑁簪。”
“嘿,小姑娘就这点见识?”立刻有旁人搭腔,“那七彩翚羽才是最为难得,听说早年晏家可出过皇妃,若不是几十年前……咳咳,怎会避祸庙堂之外。”
“我等以为只有帝师阁才与那京师贵人大有渊源,没想到这晏家还有这般本事,看来这会子是有心要捯饬捯饬天下武林咯。”
当然,此间也有瞧不上的出口贬斥:“帝师阁那可是上溯至大周朝,百千年的传承,他们也配与之相提并论?”
钱阿六吃着东西听着闲谈,不住打量那位当家主母,瞧她一双瑞凤眼,早年想必也是位美人。不过人常说相由心生,不知是依傍武功还是地位,这人至花甲之年,反倒生出了刻薄相。
“你们不吃我可吃了?”钱阿六留着哈喇子盯着桑楚吟盘中的吃食,趁其不备,全都给捞了来,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跟倒酒的侍女哭诉自己这两月来吃喝的惨淡,说着说着,随口就讲到了豫章城客栈走水的事儿上,为自己死里逃生拍腿吹嘘。
那丫头留了心眼,转身就如实禀告,霍正当听进耳朵里不置可否,倒是那殷老妇人露出喜色,只当钱阿六是个傻瓜脑袋,根本没发现不妥,当即将人给留在了府中,连着城里城外露过一手漂亮活的护卫桑楚吟,也一并派人盯梢。
晏家为的是钱阿六这个人,明里吃喝看顾,安抚情绪,实则乃是软禁。
入夜后,吃了十个大糯米粽的钱阿六拍了拍肚皮打了个嗝,缩着脖子躲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桑楚吟点灯跟他居于一室,信守要保他的承诺。暗探子死盯两人,倒是对没出手、不起眼的姬洛不怎么上心。
过了子时,姬洛披衣起身,出了门。
姬洛本欲跟着盯梢的人,但奈何这些人都是死桩子,没动静基本不走动,他无奈,只能在府中夜逛。好在白日里记下了些门路,晏府的院子虽重重叠叠排布无二差别,但主客之分还是十分明显。
他打墙后翻入内,正打算穿过后府花园,忽地在角亭下撞上了一点光,只得翻上假山石掩着身形张望。姬洛仔细一瞧,是位清矍的中年男子在亭中掌灯苦思棋局,身旁茶饭已放凉,棋盘上沾了草叶也未知,看来这人是从白日一直坐到了中夜。
倒是个痴人。
姬洛不欲打草惊蛇,便寻着错落假山翻向另一边,忽地瞧见两个人影往此处来,为首那人一条狰狞刀疤从左眉一直贯到右腮帮,正是白日八面玲珑的那位霍大总管。
霍正当先行,一黑衣随侍在后,两人从假山石下晃过,便没了踪影。只进不出当然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石堆里凿了空室,有机关入内。
刚才不便暴露,姬洛没瞧见开口机巧,这会子蹑手蹑脚落地,一寸一寸依次排查假山石头。
空室里,随侍点了灯,霍正当问道:“那丫头的信可到?”
“到了。”黑衣随侍应道,旋即递上一支竹筒。霍正当抽出纸卷匆匆两眼阅尽,随后就着灯火烧成灰烬,“如她所言,屈不换伤重不治已经死了,就算有人要查,那楚娘疯癫,也绝摸不到我们头上。”
“小人以为总管大仇得报,眼下当以主上的大事为重。”随侍低头颔首,说话不轻不重,却有几分敲打的味道。
“这是自然。”霍正当哂笑一声,面色并不怎生好看,淡淡道:“那几位已经入府,传信过去,那丫头此时若不便脱身,就叫她五月初八豪杰宴带着东西来见。”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是个过度,可能稍稍无趣一些,但是又必须得交代一下,所以请大家多多海涵哈~毕竟不可能一直在高|潮
看文愉快,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