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手段用的不错。”
瞬间抬起了小脑袋,惊恐也透出了眼,明明这么小心,怎么会被发现。
比起他被拆穿小心思后溢于言表的惊吓,那男人就显得平静很多。那似乎还带有欣慰的脸,好像在告诉他,做的好。
这一刻,他感觉手臂上那些针线缝合的伤口突然痛了起来。未受伤的右手紧紧抓着他喜欢的小挖土机,嘴巴也紧闭成一条线,小身板也紧绷起来。
“咔嚓—”
病房的门被推开,是日常过来送饭的女人,房间里更安静了,而他额角也已经沁出了汗珠。
但,那个男人也只是摸摸了他的脑袋,没有再说话,走出了病房。
看着男人留在柜子上的挖土机,现在,他更摸不清这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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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再也没有吵过架,至少没有在他面前吵过。至于后来,再也没有,因为再也没有了机会。
就在他拆线后不久,那两人,飞机失事,再也没回来。
那是他一生中参加的第一个葬礼,他们都叫他哭,而他却没能如他们所愿,眼泪未下半滴。
他也会问,那两人去哪了。
但,也没有人回答,只是用着同一种眼神看着他,后来,他才知道,那种眼神叫可怜。
家里的阿姨这样看着他,葬礼上来往的陌生人也这样看着他。
他们都对他说:“你爸只是太爱你妈妈了,太爱了,不要怪他。”
那个男人只是太爱那个女人了,太爱了。
爱?
是什么?为什么要人躺在那黑色匣子里,那是多么的冰冷,里面那么黑,不会害怕吗?
听说,他们给他留了很多很多的钱。具体有多少,他不太清楚,大概可以买很多很多台挖土机模型吧。
后来,他被葬礼上的一位老者领回了去,那老者说,他是他的爷爷。
那老人住在军区大院,独居。
在那里,他学会了用陶瓷杯喝茶,学会了早起扎稳马步,学会了自己把被子叠成方块,学会了穿衣将扣子扣到最上一颗……
还有,那里会有人会唤他回家吃饭。
回家。
老人总对他说,说他不要像他爸一样,死倔、反骨。
家中老人书房案前总立着一张相片,老人每天清晨徬晚都会用自己衣袖将那相片擦拭干净,叨叨许久再轻轻放下。
有时午后打盹时,对着那相片。
他也见过那相片,老头喝上头后会摁着他的头,让他朝着那相片唤人,唤声:“奶奶”,然后老头又会安稳的睡过去。
相片那女子,不再年轻但眼睛依然明亮有神。
老人每年总有那么一天,独自外出一整天,天黑后才晚归,他也问过为什么不带上他,老人只是笑笑说,下次,下次一定带你去。
风雨无阻,老人去了十次,每当这天,他也会乖乖在家等着老人归来。
第十次,他再也没能等回老人。
据说,是雨天路滑,滑倒引发了心肌梗。
这次,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参加葬礼,来的人更多了,很是隆重。那些人,大多是平日里没见过的,但他们好像哭得很是伤心。
十五岁的他,跪在那儿守了三天。
那些人又对他说:“别怪爷爷,他只是太想你奶奶了。”
想?
“就是太爱了。”
又是爱,真的太可怕了。
这次,来领他的,是一位年轻俊美的青年,那青年说:“亲人,我是你的亲人。”
家人?他哪还有家人?
他想开口反驳,但对上那青年的眼睛就没再说话,那眼睛和那女人和他有八分相像。
“我是你舅舅。”
但他这次,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改口叫他舅舅,任直呼青年的名字,李全,青年也没强求。后来,青年在B大教书,是位年轻有为的教授,长相俊美,但学生都在私底下唤他李老,当然,这是后话了。
那青年领着他回来A市,在那,他度过了三年的高中生活,又考回了B市。
报考了医学,想要克服自己对那冷冰冰的恐惧。
他知道,人,都会有死的一天。
但是他不认为自己会有那么一天会爱上一个人,爱,就是一个悲剧的开端。
它会让人变得完全不像自己。所以,爱,就是一种犯蠢,而愚蠢,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才不会这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