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微微发颤,苍老的脸上褶子上下抖动,闻言抿紧唇收回了手,竟是半句责怪也说不出来,只是淡淡道:“这么多年,朕以为时间长得足够让你忘记那件事,就为了救他?”
“皇上,当初薛氏的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臣曾细细查过,此案疑点甚多,重查亦是人心所向。”宋寒川伏跪在地上,有条不紊的梳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皇帝闻言攥紧了手,冷冷质问道:“人心所向?仅是你和卢爱卿的人心所向吧?”
“皇上......”
宋寒川终于抬起头来,他正色道:“臣今日来不仅请求重新彻查薛氏旧案,还恳请皇上释放薛景晏。”
“大胆!”皇帝用手指戳着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寒川,你的父亲曾因救朕而搭上了穿云楼一百七十多条人命,朕一直心存愧疚,所以对你处处照料忍让,如今你便是这般对朕的?”
他端着身姿,垂着眸有理有据道:“现下并无确切证据可以定薛景晏造反的罪名,传出去也是冤案一桩,宋寒川恳请陛下,以民意为上,细查此案,莫要冤枉了一个无辜之人。”
“朕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皇帝见宋寒川死掰扯着此事不放,简直就像心口窝了一团火,无处发泄。
“皇上,星玮是您的人吧?”宋寒川抬眸望着他。
皇帝顿时哑口无言。
“微臣知道皇上派他在我身旁是为了照顾我这一副病体,可事到如今,我尚且不知能活几年,就不拖累他了。”宋寒川顿了顿后继续道:“陛下让他查的事情,微臣已有进展,玄铁令在我手上。”
仿佛一道惊天响雷炸在头顶,震得皇帝半刻钟都缓不过神来。
“你说什么?”
宋寒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重复道:“我说,玄铁令在我的手中,您拿下薛景晏非但无用,还会落人以口实,说您连薛氏遗脉都不肯留下。”
“它在哪里?”
皇帝问的,自然是玄铁令这个烫手又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在这里。”宋寒川从衣袖里拿出一块泛着银光的令牌,他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道:“先皇曾因答谢江湖人士助他固位之事而发出一枚玄铁令,此令江湖人人皆知可调动江湖人士搅动风云,却不知也能命令皇上做一件事,陛下,可是如此?”
皇帝握着这枚玄铁令,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你从何处得知?”
宋寒川松了口气道:“从我察觉到星玮的不同寻常之处之后,我曾找机会看过他的行李,里面除了一些药物和旧衣衫,就只有一张保存的崭新的图纸,上面清晰的画着玄铁令的描摹图。”
“原来如此。”皇帝长叹了一声,松弛的坐在台阶上,道:“果然还是你更可靠。”
“皇上,薛景晏已无任何利用价值,恳求皇上放了他。”宋寒川磕了一头,道。
皇帝把玄铁令收起来,站起身看着他道:“若你愿意,你宋家对朕的恩情,朕可一直保留,你确定要把如此好的机会用在搭救一个旁人身上吗?”
“皇上。”宋寒川起身,语气肯定道:“景晏于我,不是旁人。”
“那是什么?”皇帝神色微冷:“莫非真如旁人所言,你与他是断袖之情?”
宋寒川神色平静,并未因皇帝言语之中的丝丝嘲讽而觉得有丝毫的丢人,他脸不红气不喘,端着沉稳的身子道:“确如旁人所言。”
“你真是......”皇帝用手指着他,哆嗦了半天挤出了一句:“你真是疯了!”
“我很清醒。”宋寒川道:“待查清薛氏旧案之后,我与景晏便会辞官离开,余生永不踏入京城半步。”
皇帝闻言心头一震,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似乎他等这一日已等了许久。
“你这又是何苦......”皇帝出言规劝。
宋寒川斩钉截铁道:“微臣主意已定,陛下不必多言,只是恳请皇上下令放人,重查旧案,还薛氏一个公道。”
翌日,新令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重查薛氏旧案,是时,百姓之中传言四起,关于十几年前薛氏的事情,渐渐浮上了水面。
薛景晏穿着宋寒川托人送进去的新衣出来,隔得很远便瞧见了身着红色袍子的宋寒川,他白着脸,嘴里却还不肯停下,走过去笑问道:“以往倒是没见你穿过这么艳的颜色,今日怎么......”
“不好看?”宋寒川低下头瞧了几眼,愣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薛景晏带笑盯着他道:“没有,好看,大概能用几个词儿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