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澧北站,人声喧嚣,灯火通明,远处黄色的灯光连成一道明媚的光带,向着未知?的远处延伸。
站在纷扰的人群中,祁容举目四望,心中恍惚。
难道那青铜鼎不是此地藏起来的珍贵镇物,可能真的只是一件正常的古董?他不禁怀疑起自?己之?前的猜测。
怀着满腔疑惑,他拖着行李箱往外慢吞吞地走,一直到车站门口,见夜幕低垂,不禁凝神望去——
皓月高悬,繁星相衬,无?形无?质的气运笼罩颍澧市上空,无?声地运转、守护。
夜色无?边,颍澧的气运看得不是很真切,祁容只是隐约间看到那气运深深浅浅,有?些奇怪。
最奇怪的是,在看到那深沉之?处,无?端从心口升起气血翻涌之?感,而那澎湃之?中又有?沉重感压在心头,令人悲切,空气中飘来丝丝缕缕的梵香气。
“奇怪。”祁容低声喃喃道。
*
上了车,祁容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倒退的景色,表情淡淡的。
司机熟络地聊天:“小哥是来扫墓的?”
“为什么这么说??”祁容转过头不解地问道。
司机扬扬下巴,憨厚的脸上与有?荣焉:“过两天是清明,这个时间段来我们颍澧市的,大部分都是去颍澧烈士陵园扫墓的。”
祁容恍然,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临近清明,怪不得他一下车站就感觉这里香火气颇为浓郁。
“谢了,等清明我就去陵园拜祭。”祁容认真道。
他附着在白玉葫芦上,亲身经历过那段苦难的岁月,知?道如?今的太平与安宁来得有?多么不容易,而为此付出最多的就是这些英雄。
英雄值得他最大的敬意。
祁容跟司机大哥打听当?地的风水街,打算回头弄些上好的黄表纸,亲手印了铜钱烧下去。
司机闻言,朝他竖了个大拇哥,脸上表情更亲切了些。
“小哥你?为啥来颍澧啊?”
“我找一个地,不知?您知?不知?道明德观?”祁容坐直身期待地看着司机。
“明德观?知?道,就在烈士陵园旁边,你?到了那边跟山脚的老汉问一问,他们一准儿知?道。”司机爽快说?道。
居然这么简单就打听到了,祁容心下诧异。
开局顺利,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他有?预感,颍澧市此行会很顺利。
*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未亮,祁容就整理好东西,到了玉盘山脚下。
通往山顶的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半山腰,祁容还发现了一个简陋的木屋,可惜屋内空空,像是许久不住人了。
一个人孤身上山,显得有?些寂寞。
还好玉盘山并不高,随着他往上走,隐约有?铃声忽隐忽现,清脆悦耳,而祁容背包中的三清铃仿佛也感受到此地的气场,嗡嗡轻鸣着。
终于到了目的地,祁容站在道观门口擦着鬓角的汗。
“奇怪,不是说?明德观没人了吗,可怎么看起来并没有?荒废?”他推开道观的门,庭院中干干净净的,一棵老松亭亭如?华盖。
一路上山他没有?遇到任何人,看得出这明德观确实冷清,但是不管这山路青石还是这道观都太过于干净,又不像是没有?人照料的样子。
就很奇怪。
“你?是?”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在祁容背后?响起。
祁容一惊,想得入神没注意到这里居然还是有?人的。
他转身一看,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丫头,挽着袖子,拿着水桶和抹布,额头上汗津津的。
“哦,我是游客,听说?这里有?座道观,所?以上来瞧瞧。”祁容随意扯了个理由。
“哦,其?实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今天还要打扫卫生,不方便招待你?。要不你?去下面的陵园扫扫墓吧。”姑娘嘟囔说?。
“小周,跟谁说?话呢?”一道老态龙钟的声音从观内传出来。
“不好意思?啊,今日观中招待贵客,招待不周。若是不嫌弃,小伙子可以到后?面用顿便饭。”
来人是颍澧周家族长,周家是颍澧当?地的风水世家,与其?他各地多是道观僧庙执牛耳不同,这里周家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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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容跟着那叫周琪琪的女孩到了后?院,跟前面的冷清不同,后?院人多了不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吃早饭。
“你?们这是有?什么贵客要来啊?”祁容好奇问道。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个大人物。不知?为什么要来这里。不过还要多谢他,要不每次都我一个人打扫这偌大一个地方,累死了。”周琪琪咬着小馄饨心情颇好。
“哦?往年都是你?一个人打扫吗?”
祁容感觉自?己碰上了正主?,打听道。
“对啊,往年都是我和奶奶打扫这里,年前奶奶去世了,所?以今年就我一个,还好,居然有?这么多冤大头过来帮忙。”周琪琪小声跟祁容说?,笑得眉眼?弯弯,狡黠得很。
祁容轻轻搅着小米粥,闲聊似的说?:“我来之?前听说?观内的道士都已经没了。”
“嗯,这明德观其?实早就已经没有?道士了,这么多年是我奶奶一直打理着。”周小姑娘提到这里,心情突然就落了下去,眉眼?间盛着感伤。
祁容静静看着他。
或许是触景生情,也或许是祁容长得好看,又看起来真的很好奇,周琪琪给他讲了她?奶奶的故事?。
一个错过与守护的故事?。
她?奶奶跟观内一位道长青梅竹马,从小定了亲,日寇打过来的时候,她?刚踏进男方家的门,甚至来不及拜天地,那位道长就紧急跟颍澧其?他人一起去迎击侵略者了,最后?很遗憾,没有?回来。
在之?后?的多年战争中,明德观的人陆陆续续去世了,独留一个简陋的道观。
她?奶奶一生未再嫁人,住在山脚下,偶尔上山打理一下,临老了捡到人家丢掉不要的女婴,两祖孙相依为命。
“唉,奶奶常说?她?是明德观在这世上仅剩的有?联系的人了,所?以临终也记挂着,怕自?己死后?,道观从此彻底荒废。我虽然也能打理一下,但是我常年在外读书,一年也回不了几次。”
“你?看见路上那个小木屋了吗?我和奶奶以前上山的时候就住在那里。奶奶去世后?,让我把她?安葬在那附近的一座崖边,说?是在那里既能看见陵园,也能看见她?守了一辈子的观。”
周琪琪失落地说?着,平日里喜欢吃的小馄饨也不香了。
祁容叹口气。
她?奶奶守着的,与其?说?是一座观,不如?说?是一个传承,替诸位早亡的人守着这份遗憾。
“不要担心,我想很快明德观会再度香火旺盛起来。”祁容安慰道。
“希望吧。”周琪琪有?些苦恼,她?既不想丢下奶奶守了一辈子的地方,也不想一直守在这里,她?还要读书,还要结婚。
“啊,纠结死了!”周琪琪一拍桌子,转身咚咚咚提着桶继续打扫去了。
祁容跟其?他望过来的人笑了笑,说?:“我去找她?。”
“别乱跑啊,等会儿客人就要来了。”其?他人皱着眉不放心地嘱咐。
他应了声,提着包紧跟着出去了。
*
出了门,祁容却?没有?看见周琪琪,想了想来此的目的,他按照三清铃的记忆在观内转了一会儿。
很快,他就找到供奉三清道祖的殿前。
“吱呀”一声推开门,露出后?面岁月斑驳的堂室。
祁容在神像前拜拜,道了三声勿怪,小心的爬到椅子上,探头看向神台之?后?。
空空如?也。
神台后?有?薄薄一层尘埃。
他四处看了看,突然注意到风声里的铃声,一抬头,门口刚巧挂着一个铃铛,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还有?一层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气场。
祁容眼?睛一亮,搬着凳子去触碰那铃铛。
在指尖碰到铃铛的时候,断断续续的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看见道士们在院前练武,看见往来的百姓,看见一对十三四岁的青梅竹马……诸多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很快就到了不久前。
他通过记忆看见远处有?手电筒的灯光照过来,有?一个穿着褐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一手拿着一个罗盘,一手提着一个小巧的笼子从外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