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不在?的这三百年,莫生还是越来越像莫贤了。
甚至比莫贤多了一份阴沉。
莫生才像回过神一般松了手,看着?自己的手,他认错道:“娘亲,对不起。”
他没能长成她期待中的样子。
“乖孩子,不要对不起,都怪你那?爹,告诉我,你怎么了?”
似曾相识的一幕,莫生握紧了手,“我喜欢上了一位女子。”
“嗯?”殷鸣有些惊喜,她以为爷俩都榆木脑袋不开窍,没想到儿子这么争气。
“是谁?”
“她刚来,便和别的男子在?一起了。”
这对话,只能说熟悉,太熟悉了。
殷鸣愣愣地回头看一眼小雨,小心翼翼问:“那?和小雨口中温晏是什?么关?系。”
莫生闭上了眼,“就那?种关?系。”
“……”
怎么说呢,果然是兄妹俩,喜欢的人也恰巧凑成了对儿。
刚刚还在?让小雨及时脱身,轮到他自己,反而?想不明?白了。
小雨也没想到,就连自己的哥哥也喜欢上了自己的情?敌。
她气呼呼道:“云姐姐摆明?了不喜欢你,你别死脑筋了。”
她将之前他对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莫生自闭。
眼尖地瞟到远方一小块衣角,小雨立刻认出来了这是温晏。
他们?越来越近,小雨避无可避地喊了一声:“宴哥哥。”
云初予他们?在?后面慢慢地走,赶上了他们?。
之所以不快点走,也是为了给莫生他们?一点时间,享受来之不易的天伦之乐。
不过他们?自己也有心事,两两相望,只能叹气。
啥时候才能回去啊!
小雨三个人都喊了一遍,最?后才不情?不愿道:“云姐姐。”
莫生将其他三人依次喊了个遍,最?后也才不情?不愿道:“温公子。”
殷鸣打?量着?走在?前头的这两位,想必让自己一双儿女都爱而?不得的人就是他们?了。
从冰棺里一出来,她就注意到了他们?两个,眉眼间全是浓情?蜜意,两人互相望着?,又躲开,又望着?,玩得不亦乐乎,很像她与莫贤刚刚相爱时的状态,恨不得整日都黏在?一起。
她不动声色地笑?笑?:“快进屋吧,我们?可以多聊聊。”
正好摸清他们?从何而?来。
若是误闯花海,怎么会留在?这里,而?不及时赶回家呢。
*
圆桌上,殷鸣淡淡地笑?,往嘴里送茶,方才走得太久,渴死她了。
可在?莫生和小雨看来,他们?的娘亲正在?憋大招,准备给温晏和云初予一个下马威。
兄妹俩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若是娘亲只敲打?温晏|云初予便好了。
终于解渴之后,殷鸣笑?眯眯地问他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柳如音不卑不亢回答:“到处历练,误入了此处,深觉灵力?充沛,因此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这说辞早在?面对小雨莫生时便说过了。
“噢。”
来历是说清楚了,可她就这么一对儿女,自然是要为他们?讨回一些“公道”的。
她又笑?眯眯地问:“你们?都是同伴?”
“当然。”
“那?这位姑娘怎会晚到一些?”
温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把玩云初予的手。
他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隔远了一点看,点点头,好白好小。
又将她的手放在?他手心里,再次隔远一点看,点点头,好软好柔。
他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浑身透着?漫不经心。
云初予倒坐得笔直,她舞蹈生出身,习惯了将背挺直。
“我是来找他们?的。”
“噢,那?这么说,你们?一早便认识?”
“当然。”
有些人出现?在?前头,便在?旁人生命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后来人永远也赶不上的。
殷鸣无奈地摇摇头,安慰似的拍了拍小雨和莫生的手背。
问到这里,她的孩子们?应该学会知难而?退,学会放手。
云初予以为她只是单纯想搞清楚他们?的来历,现?如今有更重要的事,她忍不住问殷鸣:“那?位佛修,就是您夫君,被挖了心脏,真的没问题吗?”
是不是还要等佛修复活他们?才能走。
“没问题的,”莫生冷冰冰地回答,他皱眉道,“他再生之力?很强,长全一颗心脏只需三日。”
准备这么久才复活娘亲,只不过是其他药材太过难寻罢了。
而?他想和她说话,可是他又气她与别人在?一起了,对她的态度不自觉很差。
“哦。”
云初予只觉莫名其妙,如音师姐果然没说错,这莫生古古怪怪的。
她还是他救命恩人呢,说话态度如此差,话说之前他也没有这样啊?
温晏不浅不淡地瞥了一眼莫生,胆子大了,居然敢这么对阿初说话,找时间再打?他一顿。
余文桦就一傻大个儿,众人暗流涌动,就只有他捧着?自己的肚子,抬头望天道:“我饿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殷鸣也恍然道:“我也饿了。”
她都三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了。
在?座的各位,除了小雨,和并不清楚底细的殷鸣,其他的都是厨房杀手。
云初予默默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来煮饭吧。”
余文桦忙不迭将收进储物袋里的那?些菜摆出来,“这里有的。”
见到这一幕,殷鸣眯了眯眼,难道他们?都是饕餮妖,腹能装巨物?
那?小雨和莫生可不能喜欢他们?了,人妖殊途,就像她和莫贤,没有好下场。
也不知莫生有没有与莫贤一般,做除妖的勾当。
她也起身道:“我与你一起。”
你指的是云初予。
两人进了厨房,像是间谍接头,殷鸣小声道:“你是饕餮妖?”
“嗯?我?”云初予茫然地指着?自己,“我看起来很能吃吗?”
她捏捏自己的腰和腿,都很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吃的呀。
见她实实在?在?疑惑的模样,殷鸣也疑惑了,“你们?不是?”
“当然不是。”
说真的,看着?殷鸣这张脸,云初予还是没回过神来,她此时的神态像一个好奇的小姑娘,谁能想到,她已经是一个三百岁孩子的妈了。
“那?么那?位公子,怎会凭空将饭菜端上来。”
云初予摸摸腰间的储物袋道:“是因为这个,储物袋,我们?那?边的人人手一个。”
“噢。”
原来不是妖。
云初予在?择菜时,就感觉殷鸣一直在?看她,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主动问:“您怎么了?”
殷鸣面露犹豫之色,她在?与云初予进厨房时,就看见一双儿女都盯着?云初予的背影看。
莫生眼里的沉默让她都心惊,这孩子轴啊。
可她知道这不关?云初予和温晏的事情?,避免莫生做出什?么事来,她问道:“你知道生儿喜欢你吗?”
百无聊赖玩剑穗的温晏手一顿,再次瞥了莫生一眼,这小子,把他娘搬出来了?
没用。
当事人云初予被吓了一大跳,“什?么?”
她透澈的眼里倒映出来的全是疑惑,也许是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她只用食指轻轻挑开,动作优雅。
美而?不自知。
殷鸣也晃了一瞬,才继续道:“你不知道?”
云初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知道。”
这哪儿跟哪儿呀。
她跟莫生才见了几次面,他怎么会忽然喜欢上她。
“唉,我提醒你一句,那?孩子太轴了,我怕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你小心些。”
“哦。”
云初予挑挑眉,怎么让她小心呢,应该是要让莫生小心才是。
若他真敢做出什?么事来,她打?得他连妈都不认识。
在?两个人的配合下,一桌子菜便新鲜出炉了。
“我来助助兴!”
殷明?兴冲冲地跑到木屋下,用一把铁锹在?一块土地上挖。
挖了没多久,一块土色的瓷露出来,上面系着?红色的布,是一罐酒。
她提着?这罐酒上去,兴冲冲地往桌子一放,豪气冲天道:“三百年没碰过酒的滋味了,来,我们?一起喝!”
莫生木着?脸,竟然渐渐觉得有些习惯他娘亲的作风了。
三百年才重见天日,其他人也不会驳了她面子。
云初予他们?也需要借酒浇愁。
恰巧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喝一些酒。
温晏不打?算喝醉,他要护着?云初予和柳如音。
见余文桦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像几百年没见过酒一般,他嫌弃地移开了目光,果然最?后最?靠谱的只有他。
云初予也是个能喝的,只不过这具身子她不知道能不能喝,记忆里也没有原身喝酒的时刻。
不如试试。
她也一杯接一杯地喝,不得不说,这藏了三百年的酒也是美味啊。
喝到最?后,她意识尚且清楚,但?眼前模糊了起来,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喝醉了,身体不受她的控制,歪到温晏身上。
见她脸蛋红红,鼻尖还有几滴汗水,眼神迷离,温晏拭去那?几滴汗水,宠溺地低声问:“醉了?”
他揽住她的腰,胸肩宽阔,云初予安心地靠在?他身上,娇俏地摇摇头:“没~有~”
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在?他腰间摸了一把:“好细呀。”
软软乎乎的身子将全部?重量压在?他身上,不重,但?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更何况云初予还扭着?身子,妄图将全身缩在?他怀里。
小雨和莫生在?一旁看得眼都红了。
莫生紧紧盯着?云初予的脸,一杯一杯往嘴里灌酒。
温晏摸摸她的手,温声道:“想睡吗?我送你回去睡。”
他们?现?在?在?莫生家里。
“不~要~”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眼前一亮,搂着?他脖子,悄咪咪在?他耳边道:“我想跳舞给你看。”
她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其他人都听见了。
柳如音也没有喝醉,只小酌一杯,她向来警惕,况且余文桦已经醉了,她不能再醉。
她没眼看地朝温晏摆摆手:“快带这个黏人精离开。”
温晏闷闷一笑?,眼里全是云初予,将她横抱起,对柳如音道:“如音师姐,那?我回去了。”
“去吧,”见他宽阔的背影,已像一位真正的男子,她不放心道,“不准欺负初予。”
背影一顿,温晏保证道:“不会的。”
再怎么说,也要等到成亲后。
在?他们?离开后,趁众人不注意,莫生也悄悄溜了出去。
他也只是装醉。
喝了这么久,外面凉风习习,月亮已成了圆月,走了没几步,云初予便吵着?要下来。
她在?他怀里扭成了虫子,“我要下来,我要下来嘛。”
“好好好,放你下来。”
温晏将她放下来,用自己的身子支撑起她。
云初予仍是将手搂在?他脖子上,脚尖踮起来,一下一下地亲他的唇,再温晏忍不住要反搂住她时,将他推开一点距离,糯糯道:“看我给你跳舞。”
她像一只精灵蹦蹦跳跳离他远一些,月光在?她身后倾泻而?下,裙摆在?月光下散发着?波光粼粼的光,温柔的明?亮。
右脚往后点地,她摆了一个姿势,正要翩翩起舞时,又站直,茫然地挠了挠下巴,“音乐呢?”
温晏忙不迭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支笛子来,“马上。”
她难得有兴头跳舞,可不能灭了她的兴致。
将笛子放在?嘴边,他望着?她,嘴角是温柔的笑?,悠长的笛声源远流长。
这是一曲很柔婉的歌。
云初予款腰而?动,手指无力?却?有力?,划过腰间,划过面庞,一汪杏眼盈盈多情?地望着?温晏。
弯腰着?转圈,细腰在?月光下只盈盈一握,身姿如柳。
温晏吹着?笛,神色愈来愈暗沉,眼里是沉重的一汪海,充斥着?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念头。
她转圈转着?转着?,到了温晏的面前,围着?他跳,若有似无地勾他的手,又在?他想放下笛子时,畅快笑?着?跑远。
莫生站在?阴影的一处角落,手背在?身后攥成了拳。
他好想要她,她为何不喜欢他。
避及她的锋芒,他只能慌忙低下眼,压制自己不堪的妄想。
他忽然想起,娘亲曾经写过的一封信。
那?里面,是她对族里其他小妖说的。
就因为一壶酒,她边将父亲收入囊中了。
那?么,他可以走这条路吗。
目光从地面移到云初予身上,莫生想,不如试试。
不看过程,只论结果。
在?云初予离温晏远时,莫生突然出现?,朝温晏撒了一把粉。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云初予。
趁温晏看不见,他迅速到云初予身边,想捞她腰离开。
云初予懵懵地站在?那?儿。
诶?温晏呢,怎么不见啦。
诶?面前多了一个人。
诶?不是温晏耶。
以上就是她的心里路程,在?这个黑乎乎的人影跑过来时,她一拳砸过去,直冲他最?脆弱的脸部?。
不是温晏的话,那?她就要动手咯。
“啊!”
莫生一声惨叫。
醉酒中,云初予用了十分的劲儿,把他的鼻子都打?歪了。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温晏也只停顿了一息,便赶到了云初予面前。
皱眉瞥了眼弯腰,痛苦捂脸的莫生,温晏锦上添花,狠狠踹了他腹部?一脚,将他踹出了几尺远后。
才心疼地揉揉云初予的手,“阿初,手痛了没?”
云初予实诚地摇摇头,“不疼,他疼。”
她单纯地抬头看他,眼里没有一丝杂质。
温晏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真可爱。”
他右手拥着?她回去,左手反反复复捏着?她的手,“乖阿初,回去再接着?跳好不好。”
传来乖乖巧巧一声应答:“好。”
莫生眉头皱在?一起,脑子嗡嗡的,鼻子的血不断喷涌而?出,模糊的眼前是两人相拥一起离去。
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怎么醉酒了劲还那?么大。
然后他倒在?了地上,安详地带着?鼻血晕倒。
这个小插曲,两个人都没有在?乎。
回到自个儿家里,温晏牵着?她的手,叮嘱她:“乖乖坐着?。”
他要为她做一碗醒酒汤,要不然,她明?早醒来,头会很疼。
“不要嘛~”
云初予晃晃他的手,硬要跟着?他,他走到哪儿,她也就跟到哪儿。
温晏嘴角一直带着?笑?,他爱死了她这个样子。
幸好不久前她才为他做了醒酒汤,原料还在?,他生疏笨拙地为她煮醒酒汤。
云初予抱着?他的腰,好奇地偏头看。
尽管醉了,但?本能还在?,她认真地纠正他:“橘皮放少啦。”
温晏这便多放点。
好不容易一碗醒酒汤熬出来,温晏吹凉了半会儿,才小心地拿瓷勺喂她:“来,喝点儿。”
云初予喝了一口后,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大拇指:“好好喝!”
“谢谢大厨。”
她嘴角有一滴未干的醒酒汤,温晏轻轻靠近,吻过她的嘴角。
“大厨喝完了醒酒汤,是不是要为我跳舞了?”
她起舞时的模样,甚是动人。
云初予笑?得憨憨的,靠近他,也学着?他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我教你跳。”
她不仅会古典舞,还会交谊舞。
作者有话要说:大半夜搜醒酒汤的做法,认真看了一会儿后,最后决定不细写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