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在用过早饭后,热情的安德鲁将他们引到了广场。
“吟游诗人柯莱同他的妻子弗莱雅每天都会来到这里,他们和哈斯特的浪漫天生契合,”安德鲁说,“在他们到来之后,镇里热闹了不少。”
阮灼赞成地一点头:“吟游诗人是天生的精灵。”
“在诗人同爱人来之前,我们哈斯特也拥有很棒的歌者。”安德鲁笑着拍拍阮灼的肩,“就是柯莱镇长。”
阮灼心头一动。
“您说......镇长?”
“是啊,”安德鲁点点头,“柯莱镇长曾是哈斯特最好的歌者。当然——自西欧流浪北上的诗人为哈斯特带来了完全不一样的风情,或许正是这种迷人打败了低沉缓慢的音调。”
——柯莱镇长曾是哈斯特最好的歌者。
这个旧的柯莱镇长会是他们此次任务真正的对象吗?
不。
不对。
阮灼想,安德鲁介绍他的身份时,用了“曾”。
这个词无疑意味着【最好的歌者】这一身份的转移。
而它现在属于......吟游诗人柯莱。
或许,这才是他们任务的真正对象。
现在,只需要确定诗人究竟是谁,以印证他先前猜想的最后一层——
在阮灼将视线投向广场中央居民环绕之处,由于视线的阻隔,他暂时只听见了声音。
悠扬轻快的笛声从人墙里穿透出来,像是飞鸟舒展开新生的绒羽,在风中划出很轻的、稍纵即逝的轨迹。
阮灼莫名觉得曲调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随后,清越动人的男声伴着音乐响起。
“berdieHeide,imerstenmendliS
ZiehendieVgel,womgensiewohlmensein...”
阮灼的瞳孔骤然缩紧了。
他明白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
虽然他依旧听不懂这语言的含义,却清晰地记得这些陌生的发音。
关于清晨与飞鸟。
——正是百年后的任务世界里,新柯莱镇长在弗莱雅墓前的低声吟唱。
先前两次听到的旋律都太沉闷迟缓,同这次其中包含的自由欢乐格格不入,他才没能马上想起。
这首歌全然没有中古西欧常有的宗教感与神秘感。
这是一曲空灵古老的歌谣。
它应当属于基督化之前的、游荡在森林里的、自由的日耳曼人。
褚铭快步走过阮灼身侧,剥开人群朝里挤了挤。
阮灼很快回神,跟随他朝人群中央走去。
在终于看清所谓的“吟游诗人柯莱和他的爱人”后,他和褚铭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吟游诗人的这张脸,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即便他是一张年轻的、充满活力的脸。
可五官与瞳色是不会骗人的。
他正是百年后任务世界中的新柯莱镇长。
——之前的许多信息,飞速串连在了一起,隐隐形成了某个链条。
吟游诗人柯莱,正是百年后哈斯特新的镇长。
......他将老柯莱镇长取而代之了,他才是哈斯特最好的歌者。
为什么要这样做?
阮灼想到弗莱雅立在异乡的墓碑,想到石碑上印刻的两个名字。
——那么,同弗莱雅合葬的人,究竟是谁?
或者说,真的有人和弗莱雅合葬吗?
阮灼皱紧了眉头。
他仍记得新镇长在墓前时说:“我们很快就会重逢。”
他抬眼,看见金发碧眼的弗莱雅吹奏着爱尔兰长笛,同自己的爱人含情脉脉地对视。
错不了。
阮灼想,出于某种原因,诗人没有死去,而是成为哈斯特新的镇长,企图通过某种方式与自己的爱人重逢。
这种方式......或许要通过某种类似“献祭”的固定条件的死亡才能达到。
那么,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镇长会如此执着于让【客人】死去了。
——这些特定的死亡条件,一定同吟游诗人与弗莱雅在哈斯特的遭遇相关。
此外,解释不通的疑点依旧很多。
譬如部分居民不老,丧失所有关于“家人”的记忆,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工具;诗人柯莱自己容貌却改变了,成为白鬓的迟暮之人,甚至成为了哈斯特的某种权威。
新柯莱的嗓子不哑,甚至称得上声如洪钟,他为什么选择沉默、永不再歌唱?
阮灼稍稍一想,望向吹奏长笛的姑娘,心下突然了然。
这一眼,他明明白白地看清了她满眼的爱意和灵气。
他倏忽想起中国的某个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