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院里的第一天,他们就开始了最后紧张的集训。
牧闻有的时候觉得他们培训的地方很像一个世外桃源，两栋黛瓦白墙颇具有年代感的小楼用一条长长的，挂满紫藤花的长廊相连,包围着一个宽敞又颇为诗情?画意的院子,大门一关，时间就仿佛被隔绝在院外。
习惯了早起练声，天黑之后回宿舍的日子,等到初雪落下来的那一天，他才恍然意识到，冬天已经到了。
“等联考结束了你想干什么？”
难得下了雪,他们放了一天假,牧闻和陈星一人一个自热火锅在宿舍里赖着。
窗外的小雪纷纷扬扬，窗内则是难得的暖意，陈星咬了一口烫熟的毛肚，一边刷手机一边开了口。
“联考完了还有校考。”牧闻实话实?说,“校考完了还有高考,坦白说，我?不敢有什么想法。”
“哎你这人。”陈星吐槽，“一点情调都没有。”
“我?想想……联考时间是1月10号，今年过年是2月份是吧。”他掰着手指头算，“校考的话大多好像都在2月份,唉……好像确实有点近。”
他咂了咂嘴,暂时放弃了出去玩的想法,问牧闻，“你想好最后要报哪几所了没，别到时候时间撞车，哎对了,你要留在本省吗？”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择校跟高考择校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很多东西都要提前?考虑。牧闻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顿，有些犹豫：
“……想是想好了。”
他对陈星说了两个名字，对方有了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很快就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色：“这俩啊，你要报的是流行演唱吧？这俩都很可以的，就是，是不是有点远啊？你家里人不介意？”
“这倒是没什么，我?跟我?妈商量过了。”牧闻笑了笑，叹了口气，“就是我担心我?考不上。”
“怕什么。”陈星手一挥，“不要怂就是干，回去之后也别玩了，报个班儿再多练练，哥相信你。至于文化课么……”
他偷偷看了牧闻一眼，“不是还有那个谁么，让他帮你再补补不就得了。”
牧闻愣了一愣，随即笑了笑，没说话。
他不说话，陈星反而心痒痒了起来，舔了舔嘴唇，试探性地道：“哎我说，回来之后都没见你跟解祁连麦啊，怪不习惯的，咋了？”
牧闻：“……”
“我?每天不是都跟哥你一起上下课的么。”他放下筷子，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早上七点就出门了十点才回，哪有时间连啊。”
他顿了顿，“而且他最近比较忙。”
高三上半学期竞赛不少，别人是挑个一两项报报，解祁是得挑个一两项别报给自己留一点休息时间。
这倒也不是他个人的意愿，实?在是老杨劝他劝得声泪俱下，知道他俩关系好还找了牧闻，牧闻没办法，替他转达给了解祁，对方的消息框沉默了半天，还是在他试探性的劝说之后答应了。
老杨自此之后把牧闻当成了救命稻草，牧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犹犹豫豫地给解祁打字。
“不用因为我的关系勉强啦……”
一句话打完，他纠结了一下，把中间六个字删掉，又觉得不太通顺，于是换了个句式：
“不参加也没关系的。”
……看上去很有些助纣为虐的意思。
纠结来纠结去，他还没纠结完，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解祁的消息先来了。
解祁：没事，我?是自愿答应的，跟你没关系
牧闻一口气没松完，看?到了下一句。
解祁：但是其他账要结一下
牧闻：……？
那头的人没有正面回他，只是发过来一张猫猫图，照片里的小橘体重?初现，一双眼睛湿润又无辜，慵懒地瘫在地上，像个大爷。
那是他们学校里新来的小野猫，吃百家饭长大，性格养得娇纵得很，动不动就要挥爪子，偏偏长相带着天然的无辜优势，让许多人又爱又恨，但是眼下的照片里，它乖巧地蹭着解祁的手心，一点都看不出跋扈的样子。
牧闻：好乖哦
解祁：还好。你不觉得它跟你有点像么
牧闻：……我去上课了
解祁：去吧
解祁：等你回来带你见它，让你们认认亲
牧闻抽了抽嘴角，目光在前四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望了望天，把手机丢进了口袋。
那是他们近期最后一次聊天，现在想起来，牧闻的心里还是会柔软地塌陷一小块，陈星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家崽子是彻底栽了，在心底叹了口气，又从火锅里捞了块牛肉。
“没时间就没时间吧。”他道，“反正也没剩几天了。”
牧闻笑了笑，“嗯”了一声，起身收拾碗筷，然后推开了窗。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一眼望出去都是茫茫的雪色，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收回了视线。
“走了。”他道。
“去哪儿啊。”陈星正在低头擦桌子，闻言抬起了头，有些愣。
“教室。”牧闻呼出了一口气，“不是你说的么，没剩几天了，那就更要好好努力不留遗憾啊，不是么？”
说罢，他就抓起外套，朝门外走了过去。
他的身后，陈星挠了挠头，少顷，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一声，跟在了他的后面。
*
H城的第三场雪落下之前?，牧闻等一行人拖着行李箱，在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抵达了家乡的火车站。
在此之前?的前?一个晚上，他们共同在小院里庆祝了牧闻的成年礼。
李一璇觉得简陋，但牧闻却没觉得有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在那么多人的祝福下过生日和许愿，也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生日”的意义，蜡烛熄灭的刹那，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希望所有人都能顺顺利利。”
他想。
抱着这样的愿望，他走进了考场。
很多时候我?们会觉得一件事情?在经历的时候会异常地艰难和缓慢，但是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回头再去看，所有的让人难过的绝望的欣喜的激动的情?绪，都会像尘埃一样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答题，面试、表演，一项项流程过去，最终走出校门的时候他看?到了不远处将落未落的夕阳，柔和的色彩给整座城市镀上了一层金光，让人几乎要恍惚自己不是在人间。
在车水马龙面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翻开了关机已久的手机，霎时间，问候的消息蜂拥而至。
他挑了几条重要的回了一下，然后往外走。
“喂，妈。”一边走，他一边拨通了牧筠的电话，“嗯，考完了，没事你不用回来，我?要在家里呆到二月呢，不着急啊。”
“没，没跟我?哥说。”他望天，“哥哥很忙啊……我一个人可以的。”
“嗯，看?一会儿有没有同学一起，没有的话我?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