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阳光正好,偶有秋风刮过时带动枝头枯叶的沙沙声。
宸昀殿内的气氛并没有?往日的肃穆,着一袭鸦青色蟒袍的男子垂眸立于案前,指尖握着的笔在纸上落下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
“李卯,来看看。”傅冉看了眼身旁候着的李卯。
李卯探过头来,见纸上的“许纾华”三个字,不由会心一笑。
“太子殿下这才与许侧妃分开没几个时辰,便又开始犯相思了。”
太子不置可否,只笑着道:“你倒是越发敢说了。”
“奴才不敢,还请殿下莫要怪罪。”李卯配合地躬身揖了一揖,又听傅冉笑着骂了两句,忽而从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李卯敛了神色出去看,不过片刻又匆匆回?来,“殿下,是六殿下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德妃被皇后禁足之事早已传入傅冉耳中,这会儿他不由拧了拧眉头。
傅禹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与德妃关系过于亲近了,总想活在娘亲的庇佑之下。
从前皇帝也曾提醒过太子,老六的性格虽然表面看起来软弱又玩世不恭,若是真较起真来,还真不一定会如何。
而能让傅禹较真的,势必是涉及到他生母德妃之事。
书房内默了半晌,傅冉终还是点了头,“让他进来吧。”
“二?哥!”傅禹片刻也等不得,见到傅冉立马跪了下去,“求二?哥网开一面!”
傅冉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这才不紧不慢地将笔搁下,撩起眼皮来去看跪在案前的那人。
“你进来便这么一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孤怎么苛待了你。”
“自然不是二哥苛待,是我想请二?哥对我母妃网开一面,母妃她定然是被奸人所陷害!当?时我们都在延州,母妃她远在翡京,如何能操控刺客去刺杀二?哥?求二?哥明鉴!”
傅冉绷着脸色没说话,只躬身将人给扶了起来,“此事做主的是母后,你方才所谓的‘奸人’是谁孤便不追究了。”
他此话一出,傅禹不由哽了一下,想要分辩些什么却听得傅冉接着说道:“此事你求我也没用,母后已然不让我插手。更何况若德妃娘娘当?真不曾参与,母后自会明察,还她清白。”
“二?哥……”傅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凭他对自己这位兄长了解,傅冉既说了此事不能,便再没了转圜的余地。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再另寻办法……
*
“侧妃,如今太子殿下让沈侧妃日日来咱们这儿学习礼仪规矩,也不知是帮您出气,还是纵着那人来烦您。”浣心瘪嘴这么说着,将新沏好的茶盏递了过去。
许纾华正垂眸绣着东西,分出心思来同她说了一句“倒也无妨”,便又专心致志地做着女红。
她向来是喜欢这些东西,只可惜前段时间一直想着办法讨傅冉的欢心,给搁置了。
如今再做起来,虽有些手生,倒也自在。
浣心眼看着主子有?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模样,不由觉得欣慰,“侧妃,您这几日空下来便要绣这些,仔细着眼睛。”
许纾华挤了个鼻音算是答应,顺势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了?”
“刚过了辰时,想来再有?一会儿那位沈侧妃也该来了。”浣心说着下去准备东西,里间只剩了许纾华一人。
她不喜屋里人多,故而那些宫女太监们都是候在外面或是门口。不过这几日天凉了,便也让他们在外间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待许纾华将手里的帕子放下,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便见浣心匆匆进了屋里。
“侧妃,方才奴婢见到了六殿下,他说不便来湛芳殿,将这个塞给了我。”
浣心说着将揣在衣袖里的纸条递了过来。
许纾华眉头轻拧,已然猜出了纸条上的内容。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纸条打开细细读了一遍。
“侧妃,六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恩。”许纾华起身将字条扔进铜盆里烧掉,干脆坐到了案前。
傅禹在纸条中所提及的无非是德妃之事,看来他是求过傅冉无果,这才来寻她。
可她亦是难办。
末了,许纾华还是在纸条上匆匆落下了一行字,让浣心送去给了傅禹。
她虽然不会帮德妃洗脱嫌疑,却也碍着之前傅禹帮她了解暹族之事,带他去见上德妃一面。
正思虑着,便听得外面有人传禀:“侧妃,沈侧妃来了。”
自打那日傅冉说了让沈以纭来找她学习礼仪规矩,之后每天这个时辰都能听到这样的传禀声。
许纾华倒也习惯了,这会儿只朝浣心点了头,让她将沈以纭给带了进来。
小姑娘前些日子极为抗拒,好在单独面对着许纾华她终还是有所忌讳,不敢放肆,这几日便好了许多。
“妾身给姐姐请安。”虽仍是不情不愿,沈以纭倒也将礼数做足了。
许纾华微微颔首,“纭儿妹妹这些时日很有?长进。”
沈以纭瘪了瘪嘴,垂着眉眼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不知姐姐今日又要教什么……”
教了这些日的规矩礼仪难免无聊,沈以纭还是个孩子心性,这样下去怕是只会适得其反。
许纾华朝她挑了下眉,“你女红如何?”
提及此,方才还蔫蔫的沈以纭忽然有了精神,骄傲地抬起她尖俏的下巴,“姐姐是在宫里呆久了连京中的传闻都不曾听得了么?我可是京中贵女里女红的佼佼者!”
“是么。”许纾华轻笑了一声,从匣中拿了块已经绣好的帕子递给她,“那你瞧瞧,这朵海棠绣的可还有?什么短处?”
“一朵海棠罢了,能有什么……”沈以纭话未说完便哽在了喉咙里。
只见她拧着眉头细细地看着那手帕上的花儿,指尖拂过整齐的针面,“这……这是出自汀芳苑的云舒师傅之手?”
“你知道云舒。”许纾华不置可否。
“自然!云舒可是我最喜欢的刺绣师傅,她针下的每一幅图都像画一般,精细,栩栩如生。”谈起此事沈以纭便眉飞色舞,又说了好些个夸赞云舒的话这才作罢。
“只可惜云舒师傅有?半年之久不曾出现过了,我本来还想得了机会去拜师……”她说着还有?些小委屈,瘪着嘴叹气。
浣心终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沈侧妃,那如今你便可拜师了。”
沈以纭皱起眉头,不明所以,“你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