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远之刚要与他说实话,常若凝却拦住他,大声道:“你家少爷本来就伤得严重,这时好时坏也是有的,山上路陡,难道让他自己一路爬上去吗?”
莫纯眼圈都红了,期期艾艾地看看常若凝,又探头看了看坐进车里的莫远之道:“那……少爷您好好保重……”
莫远之低声道:“我没事,你前几日都辛苦了,趁这几日家里没人,好好休息便是,不要惦记我了。”
“是……”
常若凝也坐进车厢,待马车吱吱嘎嘎走了半天再一回头,看见莫纯还在门口张望,又有点心软了,转头望望莫远之。
莫远之见她神色内疚,便猜到了她想什么,低头理了理衣角道:“你也没骗他。山上路陡,我本来就爬不上去。”
常若凝握住他手安慰道,“你别心急,病去如抽丝,你这不是都能站能走了,假以时日,肯定跑得比我还快。”
他点点头,两手抚上自己大腿,轻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莫家的车队出了谷,在官道大路上走了半个时辰,便转入了山间小道,沿着蜿蜒曲折的盘山路缓缓而行。林场在山峰的那侧,需翻过了山头,再沿山势而下。
常若凝见山路渐渐有些崎岖不平,便催莫远之躺了下来。马车里甚是宽敞,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又有靠枕茶几,侧面还有抽屉百宝格,倒像个小小房间,他将头枕在她腿上,侧着身子,抵挡上下颠簸带来的不适。
常若凝知道他当年身上骨头碎了许多,虽都拼合好了,但毕竟远远不能与过去同日而语,平日久坐久站尚且疼痛难忍,何况这般折腾。
马车每震一下,她都要后悔一番,不应当答应他贸然出门。打什么猎,上什么山,他只图让她开心,却全然不顾自己身子。
“阿凝。”莫远之找到常若凝手,捏在自己指间,“你怎么不说话?车里这么安静,我反倒不习惯了。”
常若凝想了想,既然已经出了门,便应当开开心心地,于是抛开懊悔,一手抚上他背,轻声道:“你怕安静还不简单,我这次跟向导学了一首西域的民歌,唱给你听可好?”
“好啊。”他紧了紧她的手。
常若凝清了清嗓子,便认真唱了起来。
那是一首向导教她用克孜语唱的歌儿,讲得是女子思念情郎的故事,她觉得克孜语甚是婉转动听,便硬是将发音都记了下来。
一曲唱完,莫远之没有打听歌里唱的是什么,沉默了半晌才问:“阿凝,你给了向导多少银两?”
“二十两啊。一贯都是这个价。”
“那个……”莫远之轻咳一声,“他教你唱歌,你应当再给二十两。不不,应当再给四十两。”
“为何?”常若凝问完便反应过来,“莫远之!我唱歌给你听,你却来嘲笑我唱得难听是不是?”
“不敢不敢。”他一面说,一面却从她腿上挪开,远远地躲到了车厢另一侧躺着。
“春蝶!”常若凝扑到一侧车窗,撩开纱帘问这次跟她出来的丫鬟,“刚才你听到我唱歌了吧?我唱得如何?”
春蝶闷头走路,踌躇了一下道:“少奶奶,我不敢说。”
“哼。”常若凝又扑到另一侧车窗边,“莫经!你说!”
莫经骑在马上,低头看了看她,满脸堆笑道:“少奶奶,您还没嫁过来之前,我就听莫纯说您长得跟天上的仙子似的,有沉鱼落雁之姿。后来见了您真人,才发现莫纯真是半点没撒谎,而且您武艺高强,行事果断,待人和气……”
“我没问你那些!”常若凝打断他不着边际的马屁,“你就说,刚才听我唱歌觉得如何?”
“少奶奶。”莫经将笑容堆得更浓,“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你快点闭嘴。”常若凝愤愤地放下车帘,“早知道就不该带你这油嘴滑舌的出来!”
她坐回车里,见莫远之背对着她,笑得肩膀抖成一团,便更恼了,又探身掀开门帘,问驾车的小温:“小温,你是西域人,你最公允了。你觉得我唱得如何?”
小温当年的命都是她捡回来的,把她当天神一般,都不敢正眼瞧她,这时只是头也不回地大声叫了一句:“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