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若凝终于心满意足,靠回车厢上,抱着手臂道:“你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只有小温……”
话音没落,车外的小温便亮起嗓子,开始唱她刚唱过的那首小歌。
他年纪尚小,声音清亮,如云雀般穿过山间,远远地直冲到对面山谷,又幽幽地弹了回来,在林间回荡,如同一抹穿云破雾的金光,听得常若凝渐渐呆了。
一曲唱罢,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闷闷不乐地低头拿手抠着车厢板壁。
“阿凝?”莫远之忍笑叫她。
她嘟着嘴,抱住了膝盖不出声。
他坐起身来,挪到她边上想搂住她,却被她身子一拧,躲了过去。
“阿凝……”他又叫,伸长了手臂去够她的手,没想到马车忽然转弯,他一没坐稳,便朝另一侧板壁上撞去。
常若凝眼疾手快,一把便抓住了他胳膊,他这才没被摔到车厢上。
“你怎样了?”她忘了生气,只是急急地搂住他腰。
他不答,却也搂住了她腰,将她脑袋按在自己肩上,“你不生气,我便没事。”
“谁生气了?”常若凝一面反问,一面悄悄探手到他衣服里,摸了摸他背,发现他身上已有些僵硬,便扬声叫道:“小温!你车驾得慢一些!仔细看着路,别往石头上碾!”
“是!”小温果然勒住了马,将原来就甚是缓慢的速度又放缓了三分。
“这样慢吞吞的,天黑也到不了。”莫远之轻声抱怨道。
常若凝笑笑,“到不了就到不了,我陪你睡在马车里。你放松些,别绷着自己。若是累了,咱们就停下来,下去溜达溜达。”
“没事。”他轻描淡写地说,过了片刻又道,“别的都无妨,只要你不唱歌就行。”
常若凝瞪他一眼,缓缓运起内功,却不是要拍他,而是按在了他脊椎之上。
一股暖意注入身体,莫远之顿时便觉得僵涩的血脉通畅起来,将搂着她的胳膊又紧了紧。
车队在山间缓缓爬高,常若凝将窗帘勾起,看着窗外绵延铺开的山坡和浓碧密实的山林,只觉得眼前景色比前些日子在西域看得要吐了的黄沙砾石养眼百倍不说,身边还有心上人可倚可靠,实在是让人心情大好,愉悦万分。
她正享受着,忽然间觉得车身一停,前面有人高声大喊:“出事了出事了!”
常若凝一下惊醒,弹到车门边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无奈山道曲折,前方发生了什么却是一点儿也看不着。
她回头丢了句“我去瞧瞧”,便飞身下车,贴着山道外侧往前疾走。
莫远之心知自己追不上她,便连敲车厢急喊道:“莫经!快!”
莫经早已跳下马来,一路小跑跟着她去了。
这条山道是周围一带出入的唯一道路,加之这几日天气渐渐凉快了,出门探亲办事的人也多了,前面一停,原本就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山路顿时水泄不通,人人都在争相探头张望,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莫远之坐到车门处看了看,只见前方人头攒动,风尘渐起,哪里还有常若凝的身影。他又想跟过去,又担心常若凝转回头来找不到他着急,踌躇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她回来,决定还是要过去找她。
他正犹豫着是自己走过去还是叫人搬轮椅,便见常若凝一阵风似的笑着回来了,远远地朝他招了招手。
“我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原来就是一块大石头滚下来了而已。”常若凝走到车边,坐在车辕上,两腿晃悠悠地说道,“偏偏那石头落得巧,被道旁坡下的一棵大树撑住了,滚也滚不下去,倒挡住了半条路。”
她转头对他笑笑,“我从路边翻到了坡下,本来想把那大树劈断,好让石头滚下去。谁知下去一看,树上有一窝小鸟,那树可就不能乱砍了,否则回头大鸟回来了,找不着家可如何是好?我便只好又钻到石头底下,把山道角落上的一块泥土拿剑挖得松了,让他们再使劲儿点推石头,说不定一会儿便能推下去了。”
她一面笑,一面将“翻到山下”“砍树”“挖土”这等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却听得莫远之眉头越拧越紧。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前方莫经一路小跑,捧着什么东西到了车边。常若凝伸手接过他手里东西,转身递到莫远之面前:“喏,这就是那窝小鸟,我怕石头砸着他们,所以就上树把鸟窝取了下来,想着带给你看看。”
他低头见几只毛茸茸黑乎乎的小鸟挤做一团,叽叽喳喳地很是害怕的样子,便伸手摸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