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苏家人微松一口气,只当太子是为苏禾出气而来。
苏老太睨了一眼苏禾身上的茶渍,慈和一笑,“小辈间闹着玩,不慎将茶水打湿在太子妃衣裳上。”
苏禾轻蹙眉,似有不满。
段鹤安眼尾上挑,苏家的品性,他心知肚明,将目光转向了一路跟来的岚儿身上。
岚儿如得了令,站出来绘声绘色道:“哪能啊,苏国公府好生威风,先前府上四小姐故意将茶水泼给太子妃时,老太太您可不是这态度,定要太子妃给四小姐低头赔礼,不然还不得我们走。”
苏老太眸色微僵,捏着拐杖道:“是绮儿胡闹,我这个做长辈管教不严,怎会让太子妃低头赔礼呢,请太子妃多担待都来不及。”
苏禾冷哼了一声,撇过脸,显然是不领情。
段鹤安道:“那便将四小姐叫出来吧。”
苏国公接话道:“方才被太子妃扇了脸,满口的血丝怎好出来见客。”
段鹤安将目光转向苏禾,微扬唇角,小丫头现如今还挺厉害,知道打人了。
不过他护短。
苏禾微微垂首,有些不自在,打了人这是确实。
段鹤安看似温和如常道:“唤出来,孤一向公正。”
说着,他端起桌上热茶轻抿,外面的细雨似乎停下了。
苏国公打量着太子神色,思索片刻,还是让人下去传唤。
苏禾微撅了嘴看向太子,只觉得他是胳膊肘往外拐,不是说好做她的靠山吗。
不过一会,那国公夫人便领着苏绮上来了,远远瞧去,她脸颊红肿未褪。
苏绮上来盈盈行礼,却开不了口说话,好似十分严重,明明刚才还哭嚎得如此大声。
段鹤安放下茶水,这苏绮他曾见过一两次,苏家三番两次想用此女子讨好他,不过是想让他放弃暗中调查冀州水利一事,在此期间,苏禾便醒了过来。
段鹤安重新斟上热茶,推向苏禾,道:“既然太子妃被泼了茶水,那总要泼回去,才算公正。”
苏禾看着他推过来的茶水,冒着热气。
苏老太见此,太子哪有什么公正而言,他的公正只在于他。
她呵斥苏绮道:“绮儿,还不快向太子妃跪下赔不是,你真当想要这热茶泼一身?”
苏绮见太子冷眼,慌了神。
气氛凝重,她任性全无,踌躇片刻朝着苏禾跪下来,颤声道:“臣女给太子妃赔礼,再也不会犯了,定恭敬对太子妃,还请太子妃原谅。”
声线低微得像个奴。
苏禾曾幻想过多次苏绮恭敬她的场面,如今来到眼前竟让她有些发愣,她是该报复吗,确实她本应该报复,可刚刚她已打回来了。
段鹤安眸子微挑,微笑道:“赔不是就想算了?”
众人僵了脸,皆将目光转向苏禾,苏绮求饶似的眼神也盯着她。
苏禾紧抿着唇,手指碰了下茶杯,烫得紧,虽然以前被欺负,可现在她打也打了,再追究下去,她下不了手。
苏禾低声道:“还是罢了。”
见此,苏绮顿时神色缓和,垂下首来。
段鹤安凝眉,轻柔地瞥了一眼苏禾,随即冷道:“既然阿禾不泼,苏国公做个口证,自此苏禾与苏家了断,苏家生死皆与苏禾无关。”
话放出来,满场寂静,苏禾望着段鹤安侧脸眨眼,和苏家断绝关系?这个她喜欢,以后就再也不用来到此,看这家人的嘴脸。
苏老太咽了一小唾沫,“太子殿下,这恐怕不妥……”
苏绮仍跪在地上,未得下令,她没那个胆子起来,偷瞥一眼苏禾。
只见苏禾站起身来,连忙道:“有何不妥,苏家当年不早就想将我弃之了吗。”
说完,苏禾还瞧了下太子的神色。
苏国公支支吾吾,自然想拒绝,若让文轩王得知,怕是不满。
太子眸色冷沉,未等苏国公开口,冷声道:“此事可依不得你们苏家人。”
这口吻似命令,苏家人敢怨不敢言。
沉默片刻。
太子单手扶额,又瞥了一眼岚儿,“还有什么。”
岚儿连忙又道:“有,国公府嚣张跋扈,故意怠慢,还招来家丁强拦太子妃回宫,欲想立威于皇室,藐视东宫。”
苏家一众听了,胆战心惊。
天下人皆知东宫太子乃为大沧皇朝第二把交椅,这话言重至极,苏国公连忙道:“小丫头,你这就是胡编乱造了,话可不能乱说。”
“苏家好大的胆子。”
太子高挑着眉梢,声线压低了几分。
苏老太脸色苍白,撑着拐杖站起身来,仓惶道:“太子殿下,苏家对皇室一向鞠躬尽瘁,赤胆忠心,怎敢有此等心思。”
他拂衣起身,扫视苏家人一眼。
对那苏老太冷笑道:“难为当年老国公清廉正直,为大沧立下赫赫功勋,苏老太太您主持国公府多年,一心好权却不放权,不知如何育人,后辈软弱无能,骄纵奢侈,不过三代,祖上节气已被败尽,可悲。”
此言作罢,段鹤安不屑再停留,领着苏禾挥袖而去,身影渐行消失。
苏老太后背微凉,紧捏着拐杖,久久不能回神,清廉正直…
今日她竟被一个小辈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