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柔这话有些个训斥的味道,但那被唤做珍儿的宫女却是毫不慌张,从容道:“姑姑,奴婢有要事与您说,这才过来找您。您放心,奴婢一路小心,没人瞧见。”
辛柔听罢才敛了眸中厉色。
“何事?”
珍儿抬头环顾一下屋内四周,又走到那窗边看了看,见着四下没人。她才把那窗户关紧实了,重新走到辛柔身侧,弯腰俯在她的耳朵旁。
“姑姑,可还记得前几年那被您叫去尚衣监当差的宫女霏然……”
辛柔穿针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珍儿。
“怎么?”
珍儿又接着道:“霏然这几日私下里找了奴婢,说姑姑当年把她从这御前调到了那尚衣监,她心中感激。眼下给姑姑制了好几套衣服,说是想这几日能拿来孝敬给您……”
辛柔听罢,手上动作不停。她没做何反应,只是脑海中却还是闪过那个姣花照水,明眸善睐的女子面容。
当年,这霏然倒也确实是这御前侍候的宫人里最妩媚动人又会说话的一个。
比起如今这身边一个个清秀朴素的宫人,那模样倒真是出色得多了。也难怪……
辛柔淡淡一笑,只把那龙纹又绣得更生动了些。
珍儿瞧着辛柔没做反应,一时也摸不清她的心思。只能又轻声道:“如若姑姑不喜,奴婢明日便去回绝了她。”
辛柔睨了她一眼,“听闻这几日尚衣监的掌印女官要把一批新赶制的龙袍送至养心殿?里头还做了些别的样式,说是最好让咱这些御前侍候的服侍皇上试试,看看皇上喜不喜再告诉她们?”
珍儿一愣,不是很明白辛柔这话怎么突然便说到这来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这是尚衣监女官特意向德喜公公请示的,也是李德喜一早便同她们交代下来的。
“既如此,便让那尚衣监的人送龙袍来时,也派个人跟进内室侍候着。省得我们这些个不懂制衣的,待会传话传错些什么,龙袍修修改改的一不合圣意,又得挨罚。珍儿,你明日就去尚衣监告诉她们一声,便说是我的意思。”
“是,奴婢明日就去。”珍儿应道,又见着辛柔吩咐完又是接着秀起了那袖筒。她仍旧一头雾水,咬了咬唇还是又问了一遍。
“姑姑,那霏然的事?”
辛柔似绣得极投入,那眼眸都未曾离开过袖筒分毫,只淡道:“这霏然的好意我心领了,待有机会我再自个去那尚衣监瞧瞧她吧。”
珍儿一急:“可……”那霏然明显是有意重新投靠辛柔的意思。
只怕是这几年没了人的照拂,也没了……在那尚衣监里过得也不甚如意,这会才想着回来巴结。
她要送给辛柔的几套衣物,说是私下里用着专程给宫中嫔妃制里衣剩下的布料偷偷缝制的。
因如今后宫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说白了便是与皇后一同的料子......
那皇后娘娘平日穿的布料自然极好,且霏然还颇有心思,怕着外人看出这衣服猫腻,听闻做的都是极贴身的衣物。外袍一批,便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些个绣文图样也都一一省了去,反正看起来十分普通,只有穿上才知不同。
自然,霏然托她来与辛柔说这几句话,也是给足了她不少好处……
眼瞧着这辛柔似是拒绝了的意思,珍儿便有些着急了。
她正不知如何再开口劝时,却猛地听得辛柔开了口。
“你明日去尚衣监时,便直接跟掌印女官说了让霏然过来吧。她在御前侍候过,且如今又在尚衣监当了好几年差,这活她干最适合不过了。”
珍儿一愣,随即突然似想通了什么,脸上刹时带上了笑意。
“姑姑聪慧。奴婢明白了,奴婢明日便去尚衣监吩咐下去。”
“嗯,回去吧。夜深了,小心些。”辛柔淡笑。
“奴婢告退。”珍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屋内恢复了清冷,只余那桌上的烛灯泛着猩红的烛光,映着女子躬着腰,垂着眸,穿针引线的身影。
辛柔想,她要早些个缝制好这袖筒,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但愿他戴上能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