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奕羡听得皱眉。但始终不置一词,一声不吭。
韩母的爆火脾性终是发作。
“怎的了?你这是打定主意不同娘说话了?嗯!难道还要娘求你不成?”韩母怒道。
韩奕羡动了动嘴,惨然一笑:“娘便是求也不成了!”
韩母闻言,当即面色大变,惊怒的瞪住儿子。
却听得他道:“现在卿儿与儿离心。娘得偿所愿,还有何求?”
韩母愣了愣,色厉内荏的开口:“娘愿什么了!”
韩奕羡凝视母亲,眸色悲哀。
“明知她是儿”他捂一下胸口痛苦道:“是儿心尖尖上住着的人。是儿的命根子!娘却执意要戳儿的心肝,断儿的命根!”
他语声倦怠,口气失望至极:“她嫁儿这些年,娘对她可曾有过一个笑脸,一句暖话?可曾有过哪怕是一刻的善待?便是荷儿,您的嫡亲孙女,您又何曾爱过她一星半点!”
“娘,您真的爱儿子吗?”
韩奕羡长叹一记,声音无限的苍凉。他不再去看母亲,折身大步走出书房。
韩母呆坐室内,赤白着脸,许久未有动弹。
※
上元节,念卿坐主位接了碧枝奉上的茶。
对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眸光,她不作半点回应。只看住跪着的碧枝轻道:
“恭喜碧枝姨娘!自此你便是爷的人了!在此我祝姨娘与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韩奕羡脸色沉黯,直直的看她眼光阴郁若死。
碧枝笑容生硬,身子微微发颤。
“奴婢谢过夫人!”她拜倒行礼,诚惶诚恐。
念卿看着她,心里颇是后悔。显而易见,她十分的怕他,畏畏缩缩,不象经历喜事倒象是要上法场。瞅着形状实在可怜。自己一时悲愤心思过激做下这样的决定,于这个女子到底是好是坏?日后她又会因为自己而有着怎样的命运?
念卿凝神端详碧枝,肌肤白净,眼儿水灵。面目俏丽若桃,气质清素似菊。端的很有几分诱人好颜色。她心下稍安,往后时日久长,碧枝只要安分一点,听话一些,不犯他的忌讳,当是会有出路的吧。毕竟他素来心喜温婉乖顺的女子。
念及此,念卿的心生生一疼。
不过短短数月的光景,他们都变了。面目全非。
她不再柔顺乖巧,甚至还能使心计,用手腕。为了报复,能亲手将别的女人送到他身边。
师氏亦不见温婉。却原来心肠歹毒,手段阴狠。其所作所为,阴损又下作。何论知书达礼,何来主母之仪,闺秀之范!
而他,芝兰玉树的韩二爷,温雅似瑾的韩二爷,脸上再无笑意。且并不若她原先以为的温润亲善。发落下人,雷霆手段毫不容情。莫怪乎从前下人们都怵他。想来他大约将最温软,最柔情的部分都给了她。
只可惜,世事无常时过境迁,他们之间失了荷儿,竟已是路远迢迢隔山望海。再也回不去……
往昔恩爱恍若隔世,回想来已是况味凄清尽付烟云。念卿蓦地索然但觉寂寥。
“你须记得日后当要好好伺候爷!”她道:“至于我,平日里你不必给我请安。顾好爷是正经。”
“是!奴婢省得。”碧枝犹疑片刻,惶恐应声。
身为妾室不给夫人请安,着实不合规矩,于礼有碍。可是卿夫人不同于别家的夫人。人皆道,二爷就是府中内宅的规矩。她却觉得现在卿夫人才是这内宅的规矩。因为二爷都听夫人的。
念卿微微颔首,将带来的赏赐放在茶盘上。
碧枝一看,大吃一惊。
作为给妾室的打赏,卿夫人出手惊人,委实太慷慨!
碧枝面上不见喜色,反似受了惊吓。因为卿夫人竟将上回二爷自宫廷里得来的赏赐,那只白玉镯与兰花簪都给了她……
她心惊肉跳,壮了胆子抬眸,飞快的瞥一眼二爷。却发现二爷的眼睛都在卿夫人身上,根本就没有在看她。
她心放下,又提起,战战惶惶,惴惴难安。不敢收,又怕不收会出错。惹得卿夫人不快,以致二爷不喜。
下一瞬,卿夫人似看出她为难。站起身来,依旧温淡的语气:“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爷和姨娘歇息。这便回去了。”
念卿说罢,举步要走。
“卿儿”韩奕羡亦跟着起身,沉哑唤她。
念卿顿住,却不回头。
“今儿是爷的好日子”他笑,定定的看她:“卿儿都不看爷,不跟爷笑一笑吗?”
他笑着,但声音悲怆而苦涩。透着她能懂的委屈与伤痛。
念卿鼻端发酸。她微闭了下眼,少顷回身冲他裣衽一礼,扯唇笑道:“念卿恭贺爷大喜!诚祝爷得结良缘,美满甜蜜。”
她的话确乎诚心。
她与他难以为继。但她总归不想他过得不好。若碧枝真能得他欢心,服侍他安乐。那也是顶好的事。
韩奕羡望着她走出门,与门外的冬灵相携而去。黑沉沉的眼里,只余濒临绝望的情绪。
碧枝提心吊胆等她的“夫君”出净房。他拒绝她服侍沐浴。但她却不敢顾自歇下。虽然她很想……
对她来说,二爷真的好可怕!她怕得要死。
良久后,韩奕羡穿戴整齐走出净房。面无表情看着她言道:“夫人的东西呢?”
碧枝忙不迭将一直备在身侧的茶盘,双手呈上。韩奕羡见状,脸色缓和了一点。
“你且歇了吧。不用管爷!”
韩奕羡拿走茶盘去了外屋。她想要借此羞辱师氏,他不能坏了她的事!至少今晚他须得歇在西院。
里间的碧枝如释重负,大松了口气。
东屋,锦凤立在院门外远眺西院的方向。夜色下,她咬着牙神色难看。绞着帕子的手指泛白,充盈在心间的嫉恨与不忿无以言表。折磨得她难受到无以复加。
今夜里,她不敢与韩母呆在一块!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失了仪态。只要一想,他和那贱婢会在他们的床上……
她简直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