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此时满心满眼是他那枉死的母亲,一时也是注意不到宋倏的情况的。
换了身干净衣裳,宋琬便打算赶紧进城寻道。只是也不知算不算运气好,他刚要去牵马,大门就让人重重敲了几下,一打开,外面站着个吊儿郎当穿着道袍的年轻道士。
“我路过此处,发现你家这屋宅上方有怨气缠绕,所以过来看看。”道士说。
要是换做平时,宋琬定将这张口就显狂妄的道士打了出去,只是今天到底不同。
宋倏也听到了先前的敲门声,慢一步过来,恰好听见道士这话。
宋琬已经将道士迎了进门,带着往宋母的院子去。
遭到一番毒打过后的鬼妇尸身更加难以入目,虽然没有血肉模糊、恶气冲天的场景,不过也是皮破水流,竟像是只剩了一颗辨不清眼睛鼻子的脑袋和满身空皮囊。
宋倏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那道士倒是面不改色,一边从随身布包里掏出朱砂和黄符,一边对宋琬说:“你今天也算是运气好,正好叫我撞上了。这个老鬼对付起来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白天她只安分睡在地下,只大雨后的晚上才出来……”
“这是为何?”宋倏忍不住出声问道。
道士本有些不耐烦,但看向宋倏后却眼睛一亮:“方才一心抓鬼,竟没注意到你家还有个这么俊俏的小郎君!”
宋倏:“……”
宋琬连忙道:“这是我家的客人,昨日的确下了场大雨,宋小弟便是为了躲雨才在我家的。”
道士“哦哦”两声,把黄符往空中一定,便沾了朱砂开始画符,眼睛却还盯在宋倏身上,嘴里解释道:“这老鬼被人害死了之后便埋尸到这地底,瞧着该是有百八十年了,因着怨气保住了皮囊不腐,平日里被厚土压制着,唯有大雨后,土壤稀松,且她吸饱了水,便会在夜里阴气最重之时从地下出来,天将亮前重新睡回去。”
道士说话的同时手上不停,已经画了三四张符箓了。他接着道:“只是这鬼也不算大恶之鬼,并不会主动找人来害,只会口中四处吐水。待她身上积水吐光,或是土壤被阳光重新烤得坚硬无比,她便不会再出现,只待下一次继续。”
宋琬道:“可是,这恶鬼昨夜里害死了我母亲和母亲身边的婢女!”
“这不是还没说完吗。”道士连画了七八张符箓,才收了朱砂,“这鬼虽不会主动找人来害,却会四处打转,遇到挡路的,比如你家这院墙,便会换转方向。没见着活人便罢,若是见着了,是定要喷上一口水的,待对方没了声息才罢休。”
道士话虽是与宋琬在说,目光却始终在宋倏身上流连。
宋倏皱眉,虽觉得对方似乎并无恶意,但还是对这打量周身的视线很不满:“道长,非礼勿视。”
道士嘻嘻笑,并不在意:“你一男子,青天白日还怕人看了去?”
说罢,道士把视线落到了坑里。他手上一挥,刚刚画好的符箓便全数扑向鬼妇的尸身。道士又咬破了指尖,挤出一滴血来,血珠落到坑里,符箓上的朱砂痕迹便都活过来似的,鬼妇的尸身顷刻就被烧了个灰飞烟灭。
“行了。”道士说着又回到最初的几句话,“也就是遇到了喜欢多管闲事的我,要是换成我那冷面冷心的师傅才不会管这事。你们别看我就画了几张符施了个法,这里面道行深着呢,这种活了快百年的老鬼,被土里的灵气滋养着,一般道士可烧不坏她。若是拖到今日天黑时分她醒了,发现自己顶上的土已经被挖走、不再受束缚,那后果可就有意思了。”
宋琬闻言,万分感激:“辛苦道长了!烦请道长厅堂一坐,老夫这便回房取辛苦钱。”
“不必了!”道士颇为洒脱地一挥宽袖,“苦心修炼,行走人间,鬼怪精魅顺手除之,要了你的钱我是要折福的!”
道士说完,很不讲究的就近翻墙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这道士坐在墙头对宋倏展颜一笑:“不知小郎君叫什么啊?”
宋倏承认这道士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这并不妨碍宋倏冷若冰霜。
他问:“道长,你有龙阳之好?”
一旁的宋琬瞪圆了眼睛,震惊!
道士很稳得住:“没有没有,我喜欢香香软软的姑娘家。”
说罢,道士又认真道:“不过我那没人性的师傅说他不喜欢漂亮姑娘,我这做徒弟的总得为师傅的终身大事着想。我看小郎君你颜色极好,我师傅说不定想要你做我师娘。”
宋倏差点想脱了靴子砸死这臭道士。
“哎呀哎呀,小郎君生起气来也很好看!小郎君莫气,你不愿说姓名我又不强迫你,来日有缘再会啊!”说罢,跳下墙,年轻道士乐颠颠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