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听你说的,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彭敏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斜视着宋眠的胳膊肘说:“是我的口红有做的不好地方吗?”
“你自己做的口红,自己没有数的吗?”宋眠故意不说明白,就喜欢看别人明白透顶又装糊涂的那副蠢样:“还是要我说出来?可要是我说,那不是明摆着,要我做这个坏人。”
“……那是要我做坏人?”
“可我要是不说了,也是个坏人。”宋眠手掌撑着下巴,说的冠冕堂皇:“而且还是个天大的坏人。”
“……”彭敏佳总结:“合着,学姐是想只做个天大的好人了?”
“对!”
彭敏佳听她话里头的意思,莫名觉得自己,就像被狗尾巴草绕得团团转的傻狗似的。
按说她可以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告诉宋眠——“姐姐我做的口红比香奈儿还要好的没底儿”。
可偏偏,她的口红里就是杂了不该杂的东西。而且看宋眠现在这副看戏的欠样里,又透着志在必得的明白,这让她慌张也惊疑。
这个平常说话娇滴滴,走路不抬头,整天阴阴郁郁的宋眠,这是哪天脑袋坏了,别说是浑身的气质,就连这处事态度都翻天覆地的大变样。
彭敏佳摸不透宋眠知道的是什么事情,安全起见,她先试探:“口红里确实有不该有的东西。”
“脏东西?”
“也不是。”彭敏佳紧盯住宋眠皱眉的样子——那不是得知错误后的不悦,而是不知丁董的生气。
这让彭敏佳慢慢松了口气,继续说:“纯手工的口红无铅汞,但添加了维生素和橄榄油,但是无论做起来不论成本还是心力都消耗很大,而且还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嫌弃。我为了能增加销售量,就在口红里面加了煤焦油染料,抗氧化剂BHA以及人工色素……但是只是少量,我控制在安全范围内,降低危害到最小了……”
宋眠沉默了很久,在彭敏佳充满歉意以及信誓旦旦的目光下,她慢慢的放下了手,秉着不知道就问的思想,说:“什么煤油……扛羊?这都什么东西?”
彭敏佳当然是挤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做自个儿对面的人,是个过了一千多年的老女人,对这些东西都一窍不通到,连个年纪过百的老人都知道的事儿,她也不知所以然。
不过这对彭敏佳而言,是个天大的好事。
宋眠皱眉疑问的看着她,彭敏佳咳嗽了一声,解释说:“就是能给口红提升香味的化学用品,但是很多女孩子会嫌弃,不过影响不大。”
“能提升香味,那些姑娘为什么不喜欢?”
在宋眠的认知里,只要是香气迷人的东西,都必然招致女人的趋之若鹜。
彭敏佳:“因为她们觉得,加了这些东西后,口红会变得廉价。”
宋眠冷笑了一声,彭敏佳紧张的问:“是有什么不对吗?”
“真够矛盾的,她们既喜欢香味,又讨厌能创造香味的东西。活像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东西。”
彭敏佳敏锐的从宋眠的话里头听出了对人类唾弃的意味,在这一点上,她倒是和宋眠挺合观点的。
彭敏佳把凌乱的数据纸整理齐,放到了旁边的专业书上,又煞有介事的推开了中间置放的几支笔——这使得彭敏佳和宋眠在桌子上的距离,只剩下宋眠手臂下的那一本单薄的书。
“学姐,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宋眠被她的话惊得瞪圆了眼睛,又见彭敏佳一副认真肃重的样子,她硬生生把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能活到现在还会是个好人吗”憋了回去。
“学姐,我想我不是个好人。”彭敏佳失望的低了头:“我知道,我们不会是个好人了。”
“怎么说呢。”宋眠在大是大非上见识过太多,和彭敏佳谈起来,俨然像个试图超度众生的菩萨,又更像是个推销的:“好人和坏人的定义,其实没那么理所当然。简而言之,不是说做好事的就是好人。”
“……啊?”彭敏佳被她饶晕。
“我举个例子。”宋眠就知道彭敏佳一知半解,很快就说:“有一只快要饿死的狼,它追猎一只羊,猎人驱散了狼,羊得以存活。你觉得,这里头,谁是好的,谁是坏的?”
“猎人救了羊,理所当然是好人,而狼嘛,就显而易见是坏的。”
宋眠料定了她这么说,闭眼摇头。
彭敏佳按着逻辑的发展,也料到她会摇头,就是不知道她会如何强词夺理。
她甚至燃起了调侃似的姿态,去细看宋眠的面容变化——两个人过分的为学校省钱,就只是在刚才的基础上,开了旁边的一盏灯。
偌大的教室里昏昏沉沉的,宋眠在并不清楚的光线下,显出一副长者才有的深沉严肃,还有的是时间沉淀多年后的悲凉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