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泛着一股苦涩的汤药味。
阮阮到的时候,太后正在一口一口地舀着喝,她满头的银丝,中间偶尔能看到几缕黑发,盛气凌人的眼神被周围的皱纹消淡了不少。
“来了?”太后擦了擦嘴,放下药碗,“季节交替,本就容易发病,哀家听说你在宫内闷了五天,还以为生了什么大病。”
阮阮鞠了一礼:“让皇祖母担心了,在宫里待着只是因为最近有些疲累。”
“没生病就好,哀家还听说瑾王常常去姝仪宫门前?”
“我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最近这些天都没出门,只刚才跟瑾王见了一面。”
太后往嘴里扔了颗蜜饯,缓慢地说:“没见面最好不过,瑾王不知是在搞哪出戏,当初拒婚拒地果决,而今后悔纠缠的人也是他,简直就是在折煞我皇家的颜面,你以后莫要再与他来往。”
阮阮低头:“谨遵皇祖母教诲。”
太后闭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哀家今日找你来,是问你和齐南王世子南湖泛舟的事儿,可约好了时间?”
“这月初七。”
“既然你二人已经被皇帝赐了婚,未来有一天终归要做夫妻,提前培养一下感情也不是件羞于唇齿的事,到时候落落大方即可,但也别让世子觉得好欺负。”
阮阮只微微点头。
太后又道:“想办法从他嘴里窍出府中有无侍妾通房,再问问有没有怀孕的或者生下孩子的人。”
“皇祖母为何要问这些?”
“有的话,就想法子除掉。孩子,齐南王的继承人只能是你生出来的,要保证它流着魏家的血液,终有一天,南疆那两个刺头都得臣服于我大魏。”
阮阮抿住唇不说话,她知道皇祖母极其看不惯南疆双王的嚣张气焰,总想着要将这区域收回来。
若费举国之力的话,完全可以做到,不过将死伤无数边缘的百姓,大魏内里多少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你父皇越老越丢心气儿,整日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对战时不闻不问,也不知他是如何忍着不对南疆宣战!”
父皇驰骋战场几十年,最后归于平静,手上还有一串佛珠,烦了,倦了,厌了,都说的通。
“终究是受了你母后的影响。”太后看着这双与故人极为相似的眼眸,忍不住说了这句话,随后立刻转了话题:“六儿如何了?跟齐小侯爷相处地可还好?”
“六姐姐和齐小侯爷相敬如宾。”
“倒是该给七儿安家了,你和七儿是姐妹,姐妹不分家,日后还需好好相处才是……”
阮阮魂不守舍地走出慈宁宫,脑海中浮现出母后最后那抹哀艳的笑,那是她最后留有的印象,世人都知母后轰轰烈烈的赴死,却不知是何原因。
就连徐姑姑都对此事不是一清二楚,但徐姑姑最近派人偷偷潜藏进了蓝家,蓝右相的府上。
她看着迎面走来了一道人影,喜蕊提醒道:“是蓝家大小姐,过来看她姑姑蓝容嫔。”
蓝初云走过来,弯了弯身,“九公主万安,多年未见,九公主竟然长得这般高了?”
说她高的意思就是在说她变瘦了。任谁都知道九公主小时候是个胖球,最怕的事情就是饿和冷,所以冬天时吃得多穿的也厚。
经常被人取笑她的身姿,圆滚滚的一团,胖成这样居然也能当公主?许多人都这样问她。
阮阮那几年被魏皇养的很刁,别人明里暗里地取笑她,她很不高兴,而且还数了一下,在夫子跟前学习的贵女一共有十三名,并且其中有十一名都骂过她。
于是她举起了小手,“夫子常常告诉我们说不应以貌取人,可万一真的有人不听夫子劝告怎么办呀?”
夫子厉声厉色道:“禁学一日。”
那这个穿黄衣衫的,那个穿蓝衣衫的,还有前边穿绿衣衫的……她们都在以貌取人,说我胖。
最后这十一个人全部禁学一天,只剩下阮阮和蓝初云双双对视了一眼,她跟蓝初云并不相熟,也没什么话可说。夫子看着只有两个女孩,授课顿失兴致,直让两人提前下课。
于是她平白无故地多了一天时间玩儿,恰巧这天还是禹王府魏清彦的生辰,而且魏濯为了给弟弟庆生没有去书院。
阮阮命人送上自己送给魏清彦的生辰贺礼之后,就直冲着魏濯所在的方向走,走得近了,看见魏濯旁边还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蓝家小公子,另一个就是蓝家大小姐。小公子和魏濯沉默不言,只听得到蓝初云的声音。
蓝初云的语气有着抱怨:“我们那里有许多贵女都夸九公主圆圆地像颗球儿,十足可爱,九公主为此专门向夫子告状,说是以貌取人……最后我们都被夫子给禁学一天……”
阮阮迈过几支树枝衩,走到了她的面前,“那是夸我吗?”
蓝初云却转头对着魏濯笑了笑,即便是魏濯始终面无表情,她还是觉得这两人心中有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小默契,他们站到了同一边。
阮阮顿时就没了欢喜的心情。
蓝初云瞧见后,装作亲切温和的大姐姐一般,拍了拍她的肩:“九公主,我知道你会过来告状,正帮着你给瑾王告那些贵女们的状呢!”
话说的好听,刚才那番话明里暗里都在说她无理取闹任性做作,分明是在告她的状。而且,她从来不会在魏濯面前告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