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曾想他们之间的言谈都被高墙内的少女听进了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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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漆木门悄然打开,门缝中探出一张巴掌般大小的芙蓉面,清透白皙,清眸流转,门前落满白雪的庭院宛若仙境,她眉梢微弯,提裙迈步。
阮阮回头轻轻关上门,水红色长裙在雪白之中明艳夺目,绣着金丝凤凰的暗红腰封束起窈窕纤腰,更显盈盈一握。
宫墙之下有颗红梅,枝杈间存着星星点点的红,旁边的躺椅早已被喜蕊清扫干净,上面铺了层厚实的软垫。
她手捧暖炉,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红裙摇曳,墨发顺着肩垂落到雪地上,顿时形成一副美人卧雪图。
喜蕊遥遥在窗口探了一眼,这幅场景,若非处在这冷清的姝仪宫,不晓得会让多少人叹一句惊艳绝伦。
她提了一壶热茶,款步过去,把毯子搭在阮阮身上:“公主,您莫要坐太长时间,冻坏身子可就麻烦了。”
墙外的声音渐渐远去,阮阮垂眸转着手腕上的一串红珠,低低应了一声。她手指纤细修长,被红珠衬得如玉一般莹白。
喜蕊打趣道:“公主,这串玛瑙石可值千金,单拎出去一颗,就能让那些古玩玉器的老板惊奇地不得了,您可不能因为咱们姝仪宫贵物多就随意地对待它们呐,瞧您缠地多紧呀。”
阮阮眉目一弯,转而眸中又多了些无奈:“再贵重又如何,在这宫里放着不过是添上几层尘土。”
喜蕊深知小主子向往自由,但没办法,深宫启是想出就能出得去的?
这么大的宫殿想让人忽略都很难,但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朝廷重臣,都绝口不提宫殿主人姝仪公主这个名号,毕竟嘴巴严实可保命。
上一次,有位朝臣见姝仪公主不得魏皇喜欢,提出让她赴边疆和亲的建议,转眼便被龙椅上的人杖责一百,免去官职,大半个命都留在了延和宫的偏殿里,哪怕是最能口出狂言的言官都不曾喊叫地这般惨烈。
可见执杖的人下手有多狠。从那以后,姝仪二字几乎成了禁词。起码在魏皇面前不敢再提。
喜蕊想得出神,大殿的偏门被打开,她立刻扯了扯小主子衣袖:“公主,徐姑姑回来了。”
阮阮立刻从躺椅上坐起,抬手理了理裙角,两手放在双膝上,眉眼弯弯地望着提了木箱的妇人,见她神色郁闷,不禁担忧起来:“徐姑姑,发生了什么事?”
徐秋娘弯腰行了个礼,她鬓间已经生出不少白发,再加上叹气,显得更加沧桑,“外面世道乱,天下不太平,危在旦夕……自然是忧心的。”
“是吗?”阮阮轻轻地发出疑问,她可以自由走动之时,天下太平和美,短短数年竟变成了徐姑姑口中摇摇欲坠的模样。
南疆两王南广王和齐南王双双联合,有意北上进举皇城,已经派出了不少兵力在开路,很多小城已惨遭毒手,包括素有“天下锦乡”美誉的琼山。
瞧见阮阮眼中的茫然,徐秋娘继续道:“南广王郑卫文,是娘娘的兄长,是公主的舅舅,公主应该知晓他的厉害之处,再加上野心勃勃的齐南王,还有其他地方的势力,大魏的处境可谓是水深火热。”
“听说,凉州的瑾王已经领了圣旨,正在归京途中,尚不知未来形势有何变化。”
凉州瑾王魏濯,幼时便天赋资质过人,在骑射上跟顾家那位并称京中双骄。打过几次难赢的胜仗后,被世人所敬畏,常言道凉州的铁骑,可抵千军万马。凉州的瑾王,可保大魏太平。
阮阮听着,脑中便浮现出那双清冷的眸子,毫无温度可言,冷冰冰地教人望一眼都觉寒颤。
她抿了口热茶,抵消周身寒意,幸而幼时千方百计地退了那婚约,可算是没掉入冰窟窿里。
但如今身处深宫,冷冷清清,似乎跟冰窟窿也没什么区别,即便她有着通天的富贵,也还是逛不到自己想逛的地方。
听说徐姑姑这次出宫又置换了不少田庄宅院,阮阮盖上茶盖,翻着手中的地契,有些好笑:“姑姑,您这次又是在哪里买了新的宅院?”
“这次是在北边买的,最好四面八方都要买上,买的越远越好,万一以后战争兴起,咱们就有机会逃出宫去,到时候必定能用得上。”
徐姑姑慈爱地抚了抚她光洁细嫩的额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点梅花竟然慢慢消了下去,或许是上天赐下的福分,让我们公主安心享舒服日子呢。”
阮阮笑了笑:“梅淡下去后,就少有人知道我是公主了。可是……又不能逃,万一被发现后连累的可是整个宫的人。”
徐姑姑略略抬眼,她是贤纯皇后身边的人,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护小主子周全,现如今事事飘渺,她已年过半百,万一再遭遇什么不测,只剩小主子和喜蕊两人可怎么过活。
别的丫鬟她可不放心,唯有喜蕊是贤纯皇后在世时救下的苦命孩子,自是对小主子忠心耿耿。可两人在战火中走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还是得让小主子见识一下外面是何模样她才能放下心。
如此想着,她心中便有了主意:“公主不懂在宫外怎么生活,该提前去瞧瞧才是。”
阮阮神色微讶:“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