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抄家那一日,她便是一夕之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过往的一切,都是烟云。
帝王的恩宠,未来婆家的喜爱,亲朋好友的交情……是别人给他们家的施舍,说收回便能收回的。
她的父亲坐在高位上,他们便要给她几分薄面,一旦不在了,她便什么也不是。
所以,如今的她,并不再希望别人对她好是因为她是她父亲的女儿,只希望,他们眼里看到的是她这个人。
陈紫娴哭够了,也睡沉了。
苏槿时便踏出陈家大门。
回首看着陈府大匾下的朱门,用力地呸了一口。
早要知道这府里的荣耀是这般来的,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带着苏槿言在这里住上几日。
随后眸光又沉寂下去。
过往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个时候一一浮现出来,串成了线。
为什么一个县城里的富商,有资格用朱门而无人理?
为什么陈夫人的规矩和姿态比得上京中贵妇?
为什么她在这家总是只能见着陈夫人和陈二小姐,却见不着陈老爷?
为什么别人都不识得她母亲针黼的价值,陈夫人能识得还多次暗示让她女承母业?
为什么在她提出要供豆腐的时候会那般反应,仿佛她要抢了他们家的什么一般?
……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贵不可及的人。
彼之佳酿,我之毒~药。
她早该想到的!
苏槿言从贡院里走出来一眼便瞧见了她,扬着笑想来和她得瑟一番,求个夸奖,但发现自己都走到她面前了,她还没有发现自己,双眼无神失魂落魄,他的嘴角也跟着垮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
“啊!”他连问了几遍,苏槿时才反应过来,强扯出一抹笑,“没什么事?”
苏槿言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一身雪香散开,扭头就走。如雪地里被惹怒的孤狼。
苏槿时连忙拉住他,“你做什么去?”
“你昨夜梦魇就不对了。一定是陈家的人做了什么。你不说,我自去问。不说,我就把他们打到说。总之惹得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他们一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先把他们揍一顿也不冤!”
他想得简单,她不高兴了,他就为她出气。至于别的人,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说了正主,他便去找正主,她不说,他一锅搅便是。
苏槿时被他这种蛮气惊了一惊,没有温度的心底又生出些许暖意来。似是黑压压的云层被劈开了一条缝,透出喜人的光亮来。
她看着他的眼,知道他的蛮他的横,知道他是因为想要融入他们家才会收敛了性子,又为着她释放了戾气。竟有种后娘终于捂热了继子铁石心肠的老怀欣慰之感。
一点也不怀疑他说这话的真实性。
“他们真的没对我做什么。出事的是二小姐。”
苏槿言盯着她的神色瞅了片刻,确定她并不是在糊弄他,神色翻书一般的缓和下来。拉着她的手撒娇般地道:“那我们回家?”
苏槿时哭笑不得,原本想犹豫着要不要点到即止地和他说一说陈府朱门下的肮脏,见他已经全然没了兴致,便将话都咽了下去,悄悄松了一口气。
冬日的风吹过逐渐空荡的巷道,卷起才落地的枯叶,路边的小贩吆喝声少了力,却多了急,行人的脚步也快了些。
谁都希望能在日落前归家。
谁也不想在夜色里摸索。
可是出城的人队伍排了半条街。
两个人走到半路,天便已经全黑了下来。
苏槿言拉着她,“以后,离陈家远点。”
是命令的话,但他拿捏好了语气,显得体贴温柔。
苏槿时点点头,又想起现在已然天黑,他是瞧不见的,补充道:“嗯。”
纵是他不说,她也会与他们家保持距离的。
先前还指着能为苏槿言以后的仕途铺路,现在想来,后心发凉。
连自己女儿都能卖的人,她如何能放心让苏槿言与之相谋?岂不是什么时候被他们卖了都不知道?!
她现在,可是真的把他当亲弟弟来对待了!见不得他受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豆豆黑脸:???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