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专注又散漫,像散在眸间的落雪。
“五条家百年一现的六眼,从出生便被奉若神明,像这样轻轻松松踩在人类顶点的人……”
与雾织感受到那股携带风霜的凉意,轻轻拂过脚踝上的白色绳索,无形的力量在绳索的脉络上流转着。
“没有必要做这些对多余的事情吧。”
“老实说我并不讨厌人类和咒术师,如果真要说,我讨厌的是做尽幼稚之事的你,五条悟。”
高傲的咒术师被单方面厌恶了。
“幼稚?”
五条悟刻意拉长的语调仿佛在细细咀嚼着这词,他若有所思。
与雾织表情平静,唇边不再溢出惯有的笑意,反而略带嘲讽:“是啊,这些行为如果不找一个恰当的说法,就会非常非常幼稚甚至低下。”
“我可以无视人类的规则,但是你呢?不按照制度与要求把我带回去或者处决,而是把我藏进这里的五条悟,是以什么身份做这些事?”
五条悟的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她,探究而巧妙地转化为另一种注视。
与雾织不为所动:“从那时候起我就在思索,为了这无聊的吸引力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五条悟。”
“哇哦,这就开始试探了吗?”五条悟歪了下脑袋,食指勾下小圆墨镜,露出灼灼目光。
像是某种隐秘的期待。
与雾织避开他的视线,袖口上金盏花随着褶皱摆动着。
“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大概也明白我是什么样的神明。”
五条悟定定看着她,露出微笑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环境变成了一件漆黑老旧的屋子,墙壁是由无数的书架组成,堆满了古籍与藏书。
这是五条家的藏书阁。
从古至今珍贵的、绝迹的、从未面世的古籍都存放在这里。
他花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一本本翻阅,一本本查找,有关于神明的典籍他统统都翻找出来了。
无法想象他会耐心到这个地步。
直到他在一本破旧手记里找到了极为相似的描述——
美得不似人间的神明大人,以完成人间祈愿为职,却所到之处病祸四起,战乱不止,是为病祸神。
还蛮符合的。
当他漫不经心地翻开下一页。
详细的记载却寥寥无几,这本手记是来自平安时代平城京一处寺庙里的手札,五条悟随着信息逐步调查,得知这座寺庙早已经消亡了。
在仅存的信息里发现了这座寺庙里所供奉的是两面佛。
五条悟大概可以确定与雾织的身份,正如日本战国时期千万神明,可为什么这样一间小小的寺庙会有记载关于病祸神的事情?
思绪扯回现实,面前的与雾织完全不像来自千年前的神明。
毫无时光感,没有古朴陈旧的气息。
就像绽放在夜晚下白色昙花。
既想令人虔诚的亲吻与供奉,又不可抑止的暗自亵渎这份独属月光下的少女。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做好了。
从枝头将她摘下,然后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
这样狂妄的想法开始根深蒂固,像种子在体内发芽,逐渐开出有毒的罂粟花又被他碾碎,周而复始。
所以硝子那时候才会说自己病了。
不是疯了,是病了。
所以无论怎样都有治愈的办法吧。
“你还没向我道歉吧?”
“……?”
五条悟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他一只手叉腰,食指无意识地擦过腰间的伤疤,额头上的伤痕以及其它位置的都被反转术式治愈了。
唯独腰上的这道伤口他保留下来了,像在身体上铭记着什么一样。
“道歉?”与雾织眉头紧蹙,早就知道五条悟神经脱线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回又是什么?
“根本就不需要查就知道了啊,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家伙,花钱雇凶去杀男朋友?”
五条悟说着反而气笑了,揉了下鼻子,轻轻哼着声。
“这笔钱不会还是我上次打给你的吧?”
“……”
与雾织难得尴尬了一下,垂眸咳嗽了几声。
“还真是?”五条悟瞪圆了那双蓝瞳,表情带着隐隐的委屈与恼怒,咬着牙:
“说吧,你准备怎么办吧。”
“分手吧。”
“???”
闲说胡扯了半天终于说到重要的地方,与雾织朝他毫无愧疚之意的弯起眼眉。
“分手吧,五条悟。”
“你说什么?”五条悟刹那间晃了神,眯起眼眸,犹如伪装般的表情立即归于平静,停下不断把玩指尖的举动。
“这场幼稚又无聊的把戏你不会真的玩进去了吧,咒术师。”
与雾织弯起的眉眼没有丝毫惧意,对于此刻的五条悟与这场梦境不过是仅供玩乐消遣而已,最后昵称也不过是在提醒他。
立场之分,总有高下。
“嗤——”
清脆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伴着霜雪之气,落入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