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看去, 一袭白色蜻蜓浴衣的稚童伫立于上空,与五条悟有八分相似又稚嫩的脸庞,浮上不符合年龄的嘲讽之意。
落满雪色的羽睫微微低垂, 透若琉璃的眼瞳洒满细碎的流光。
即使那其中堆满了嘲讽,也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五条悟怔了下, 皱着眉抱起手臂质问:“你怎么进来的?”
早就知道梦境之间是互通的,却没想到能这么轻易的穿梭。
“这是我的梦境,为什么我不能进来?”
年幼的五条悟扬眉反怼回去,视线移到与雾织身上,还有她手中的丝带。
遵循着那股吸引力, 他的出现也就代表着连梦境都被不可抑止的影响了。
个子不高, 口气还不小。
“喂,别给我玩这中文字游戏, 赶紧给我回去。”高专五条悟显然没什么耐心了,扯了下嘴角,脸色差得出奇。
年幼的五条悟轻飘飘地落在与雾织侧边, 脚边扬起细小的尘埃,再度朝他嗤笑, “你不会是觉得丢脸了吧, 被甩了?”
“甩、甩?”
这中词竟然会用在他身上?
五条悟脸色黑了下来, 额角隐隐冒出青筋,指关节捏得咔嚓作响:“你这小鬼懂什么啊,快滚回去啊。”
“不是吗?”年幼五条悟扬起小巧的下颚,鄙夷地看向眼前的自己, “真是没出息,我以后绝对不会变成你这中人。”
“哈啊?你真好意思喔?臭小鬼。”
与雾织沉默了:“……”
这两个家伙完全就是在骂自己啊。
果然还是看不懂五条悟这家伙,从小到大都这么……出人意料。
这么看着果然还是觉得很不正常, 人格分裂?
果然是有病吧。
“不好意思,你就是我。”高专五条悟上前两步,想伸手拽住他的后衣领却被无限阻隔不能向前移动半分,无法靠近眼前这个早熟的白发稚童。
“别说废话了吧。”
“你也知道这是废话吗!?”
两边的五条悟谁也靠近不了谁,像两只针锋相对的白色大猫猫炸毛对歭着,凝滞的气氛倒是缓解了不少。
与雾织选择性地安抚其中一只猫猫,伸出手揉了揉年幼五条悟的发丝,短发虽然看着刺刺的,实际上很柔软。
莫名很喜欢小孩子啊,好像对待小真人也是格外纵容。
年幼五条悟回身拂开与雾织的手,定定望着她,清澈的嗓音不再刻意压低,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
端起冷淡又倨傲的架子,不得不说两边的五条悟都不太讨人喜欢,是怎么做到从小到大都能如此的,与雾织倒是不禁有些好奇。
“看来你已经知道怎么出去了,姑且问一句,喜欢这个家伙吗?”
带着蜻蜓印花的衣袖朝他指去,高专五条悟愣了下,直直闯入那片漆黑的眼瞳中。
与雾织回过神。
“不喜欢。”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那是多余的、无谓的感情,对于神明而言是不应该存在的。
年幼的五条悟翘起唇角,像极懵懂无知的稚童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扭头:“这样不是正好吗?”
“我也是啊。”
话音刚落,五条悟的瞳孔骤然收缩,蓝宝石折射出的光线分外刺目。
矛盾出现了。
不可能会有喜欢这中情绪吧,即使由好奇逐渐深入转变为某中未知的感情,也会在那次星浆体事件所受的折辱之下被抹消殆尽。
不是立场的问题啊。
而是自己的问题。
不愿意承认这样的诡异又荒诞无稽的情感,偏偏又被这绮丽绚烂致命吸引,他漫不经心地藏与人后,直到慢慢扭曲。
不可能让高傲的咒术师屈服于这中感情之下的尊严,所以选择了迷惑自我。
没错,为了治愈身上的病症才选择将与雾织关进梦境。
从根本上来说,只要他能随心所欲的喜欢和讨厌就可以了,至于对方的态度、思绪、感情、逻辑对于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五条悟喜欢却又不喜欢与雾织,想将她收拢进掌心拥抱,想持续不断的肌肤接触,想让那双眼眸一直注视着自己——
好奇却又全然不在意对方的想法。
用他独特的方式企图延续或者消灭这样的感情。
最终他缓缓垂下头,额前的白色发丝遮住看眼眸,发出低笑。
“所以是发现了吗?”
“算是吧。”与雾织口吻平淡,她蹲下伸出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挑开脚踝上的白色绳索,在断裂的刹那流转在绳索上的力量消失了。
被她轻松地解下,安置在掌心。
真正的束缚是以关系为媒介,形成神界。
而这梦境不过是迷惑于眼前的手段罢了,令与雾织分外在意的是,关系的形成要追溯到那时候在甜品店的大冒险。
从那个时候起,五条悟就在谋划这些事情了么。
又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既不想困惑与爱色那么将另一方拉入漩涡,自己便能脱身而出。
很狡猾啊。
与雾织面无表情地捏碎了绳索上的黄色铃铛。
“这里就是结界的中心。”
年幼的白发稚童冷眼看着她身上的桎梏消失,伸出手将梦境的结界显形,只要与雾织打破结界就能出去。
这看似一切都在帮助与雾织的举动,也不过是五条悟的自救而已。
仿佛在对她说,打破吧。
将一切都破碎成渣。
从年幼五条悟的不加掩饰的嘲讽到激怒,五条悟在指引自己走向感情另一端中的偏激,明明都是他自己在自导自演吧。
为了摆脱……即将蔓延的病症。
分裂自己,刺激自己,将爱意化作更为极端的感情。
这是与雾织所见过最疯狂的咒术师。
“结束了吧,五条悟。”
与雾织解开了注连绳,轻而易举地唤出手里的窄刀破除结界,梦境中的所有皆化作浮云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