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某个星期天,戴婉路过客厅时,听了一耳朵温榕和徐女士的谈话,温榕说何家翎成天惹是生非,不好好念书,何自堂怕他考不上大学,打算明年把他送出国去。
戴婉听言,丢魂失魄地回了房间。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下午,最后咬咬牙,做出了个重大的决定——她也要去德国念书。
十七八岁,于她而言,真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考虑未来,也不用计较成本。
当天晚上,她就把这个决定跟她爸妈说了。
彼时戴耀华正坐在沙发上看?连续剧,徐女士趴在他的肩头,不知道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两人便你侬我侬地抱在了一块。
戴婉立在一旁,无?奈叹息道:“爸、妈,你们注意点,我还在这呢。”
徐女士羞答答地离开了戴耀华的臂弯,轻笑道:“怎么了?”
戴婉重复了遍几分钟前说过的话,“爸妈,我想去德国念书,可不可以?”
戴耀华点点头,“行啊,你想做什么,老爸都支持你。”
徐女士却是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为什么要出国?家里不好吗?”
戴婉含糊道:“不是,我,我想换个环境学习。”
徐女士起了疑心,“是不是学校有同学欺负你?”
“没有。”
“你失恋了?”
“什么啊!”
“那……”
“媛媛。”戴耀华握住徐女士的手?,捏了捏,“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得尊重孩子的决定,既然她想去,就送她去好了,正好有?机会让她锻炼锻炼。”
“可是——”徐女士眼睛发红,“这样就见不到小婉了。”
戴耀华轻声安抚道:“没事,你要想她了,咱们就坐飞机过去看她。再说了,你还不知道小婉的脾气啊,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倔得要命。”
徐女士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
戴耀华挨着她说了几句凑趣的话,惹得徐女士破涕为笑,没一会儿,两人又腻到一块去了。
戴婉撇撇嘴,火速逃离了屠狗现场。
戴耀华的支持很快便落到了行动上,两天后,一个操着口流利普通话的德国人来到了戴婉家里。
戴婉彻底失去了看?漫画的时间,每天从画室回来,写完作业,她还得学上两个小时的德语。
蒋樟认为她是鬼迷心窍了,竟然为了个连话都没说过的人要孤身跑到国外去。
戴婉纠正道:“我跟他说过话。”
蒋樟嘴角抽搐,“你好,谢谢,让一下?这也叫说话?”
整间屋子静悄悄的,戴婉默然了片刻,轻声开了口,“他一个人呢。”
蒋樟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
“我想陪着他。”
“然后呢?你敢跟他表白吗?他会接受你吗?”
戴婉换了根笔,语气很淡,“不一定,也无?所谓。”
蒋樟气的要笑,“有?时候,我真的想敲开你的脑子看?一看?,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顿了顿,说:“不过这样看来,你跟他倒挺配的。”
戴婉不紧不慢道:“怎么说?”
蒋樟嗤笑道:“你们两个都不正常,疯子配傻子,天生一对。”
戴婉静静地看着他,抬起油画笔,冷不丁地在他脸上画了个圈。
“戴婉,你特么的,太阴险了!”蒋樟转身,冲进了卫生间。
然而戴婉这份要出国的决心,在半年后就夭折了。
起初,是家里帮忙的阿姨被徐女士给辞退了,再之后,接戴婉上下学的张叔叔也走了,所有?杂活统统落到了徐女士身上。
戴耀华始终死气沉沉的,他的话越来越少,时常坐在阳台上抽烟。徐女士劝了几次,劝不住,后来就抱着他哭了。
他们虽然不说,但戴婉明显察觉到家里的经济出了点状况。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说不用再请德文老师来家里了,她觉得很枯燥,不想学了。那些钢琴课,舞蹈班,她也不想去了,下半年就高三?了,她得多花点时间学习文化课,画画。
她也不让徐女士接她上下学,开始每天早起,同何家翎一起去等公交。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何家翎的视线总是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她心里一慌,低头避开了。
有?次学校补课,放学晚了,正巧遇上下班高峰期。
公交车上几乎坐满了人,一眼望去,就只有何家翎身边还空了个位置。
戴婉抓着扶手,犹犹豫豫的,见越来越多的人往上涌,便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或许是她落座的声音太大,何家翎扭头看?了她一眼。
她心虚地笑了笑,“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