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俏暂停闲谈,她转身拔掉插头,随即倒了杯热水,从厨房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一直走到陈玉跟前,徐俏抬起她冰冷的手?,将杯子递给了她。
滚烫的杯壁并不能温暖陈玉的身心,她神情惶恐地盯着面前这个比她还要矮上半个头的小妹妹,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徐俏仰起头,正视着陈玉,轻轻勾起了一个笑,“玉姐,喝点热水吧,你?的手?好冰啊。”
陈玉咽了口唾沫,徐俏这般低眉顺眼的姿态,原先看着挺乖,现下再看,竟有些?嘲弄的意味。她恍恍惚惚,不知道是徐俏演技太好,还是她太过迟钝,她先前竟然没有察觉到丁点异样。
陈玉心里风一阵雨一阵的,险些摔了手?里的那杯热水。
徐俏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玉姐,你?知不知道我是从哪回来的?”
不等陈玉回答,她自顾自的作了回答,“是后屿乡。”
陈玉定?定?地看着她。
徐俏继续往下说:“那是个很美的地方,有山有海,就是宣传太少,没什么人知道。好在何董事长慧眼识珠,万里挑一选中了那儿,我看过?不了多久,度假村就能建成了。”
陈玉将嘴抿成一条直线,没接她的话。
徐俏唱独角戏唱得有些?累了,背对着陈玉,她走到大开的窗前吹凉风。
凉风带走了些?许怒火,她对着虚空,喃喃自语道:“我去那里,是为了找林絮。”
太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陈玉显然怔忡了下,虽然脸上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可眼神却乱了。
徐俏沉吟了一会儿,侧过身,凝视着陈玉的眉眼,她轻飘飘地问了句,“玉姐,你?听说过?林絮这个人吗?”
陈玉猛咳了几声,没成想越咳越猛,一张苍白的脸,硬是咳出了一丝血色。
徐俏稍稍动了恻隐之心,但没上前,只是冷眼相待。
陈玉端起手?上的热水,呼呼哧哧地灌了两口,才把咳嗽给压下去。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背,僵硬道:“我没听过那人。”
徐俏不依不饶,又问:“那你认识戴耀华吗?”
“不认识。”
徐俏百无聊赖地长叹了口气,说:“玉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藏着掖着的,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如果你?当真?只是来看看我的,那应该也看够了吧,要是没有其他事,能请你?回去吗?”
陈玉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走,神色凝重道:“徐俏,你?听我一句劝,别再抓着这件事不放了。”
徐俏笑了,“怎么,你?怕啦?”
陈玉沉默不语。
徐俏意味深长地说:“有何自堂这座大山撑着,你?怕什么?”
陈玉不肯应对徐俏审视的目光,扭头看向一边,“我是为你?好。”
徐俏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古怪地“呵”了一声,“为我好?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陈玉理?不直气不壮,含混地说着胡话,“你?别那么固执好不好,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住在这种地方,连工作都找不到……”
徐俏把脸一沉,盯着陈玉,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所以,我应该像你一样,把白的说成黑的,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全然不顾人的死活,害得人家破人亡,含冤而死!然后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改名搬家,从此逍遥快活?”
陈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她哆嗦着,想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来抽,但摸遍全身,也没找到打火机。她咬紧牙关,直至将烟嘴给咬烂了,才哑着嗓子回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徐俏知道陈玉不会承认,也没指望她能承认。但凡有点心的人,也做不出来他们这种事。
徐俏咧了咧嘴,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唉,这可怎么办才好,我这人实在是命贱,过?不了人上人的好日子。况且,这日子还是沾着人血,一天天熬的。我胆子小,容易做做噩梦。梦多了,就分不清楚现实还是虚幻,颠颠倒倒的,迟早得疯。”
陈玉任由她嗤笑,始终不言不语,倒显得徐俏像个恶人了。
徐俏没意思地砸吧了下嘴,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头顶上方那几只扑腾的小飞蛾上。
她轻吁了一声,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神情变得十分?惨淡,“本来都好好的,林絮,戴耀华……他们本来都不会死的。是你们……你们杀死那么多人,现在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跟我说,算了吧。”
说到这,徐俏慢慢弯下了腰,几近崩溃地低喊了句,“那是多少条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