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俏重新坐下,而后慢吞吞地往里挪了些。
小汪在对面,一抬头就看见何家翎冷冰冰的面瘫脸,不自觉地咽口唾沫,同时僵硬地同他说道:“何经理,你怎么也会来这吃饭啊?”
何家翎淡淡道:“因为饿了。”
“……哦。”小汪笑笑,显出一副窘态。
“曼婷,这位是?”张晃贴心地将话题从何家翎身上岔开,他看着徐俏,话却是对小汪说的。
“这是徐律师,我们请她来帮忙拟订合同的。”
张晃对着徐俏一点头,“你好。”
“你好。”
一通简单的寒暄后,是莫名的沉寂。
小汪束手束脚的,不敢高声语,恐惊了何家翎这天上人。而张晃像是长了跳蚤似的坐立不安,他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抓抓脸,眼神也飘飘忽忽的,最后还是忍不住飘向了小汪。
徐俏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俩,察觉出趣味来,止不住想笑。
锅底和配菜上来后,张晃扫了一眼,觉得不够,又喊来服务员加菜。
张晃问其他三人要些什么,一个瘫着脸,一个摆摆手,一个说不用。他只好自顾自的点单,“来两份羊肉卷,鸭肠,牛肚,青虾……”
徐俏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道:“不要虾。”
“为什么?”
徐俏驾轻就熟地扯谎,“我对虾过敏。”
何家翎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目光向下,看了眼徐俏脏兮兮的帆布鞋。
小汪在旁说:“那就不要点了,和虾一块煮的东西,万一吃了中招咋办,反正你也不是很爱吃虾。”
张晃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小汪迅速低下头,徐俏见她耳根子都红透了。
小汪的声音轻得都快听不见了,“我看你上次聚餐,都没怎么动过你面前的那盘油焖虾。”
张晃傻啦吧唧地咧了咧嘴。
徐俏看了一出好戏,心情莫名挺好,笑眯眯地转过头,正巧遇上了何家翎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她当即就敛了笑意,伸手绕过他,拿过远处的挎包。
徐俏突然饿得发慌,拿起筷子,埋头大吃,她刚退完烧,喉咙不大舒服,就没有吃辣的。何家翎同她一样,也吃得清淡。
何家翎似乎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两口萝卜,就没再动筷了。
一顿饭下来,小汪和张晃越聊越热络,脸蛋始终红扑扑的。徐俏不忍去当电灯泡,自动给自己消了音。
饭后小汪提议去玩桌游,徐俏觉得浑身没劲儿,就婉拒了。
四人站在店门口吹风道别。
小汪大概是聊得有些忘形,笑嘻嘻地说:“徐律师,我们经理也住在思源区那块,不如你们一块回去?”
回应她的,是何家翎的沉默。
小汪自知逾越,讪讪闭紧了嘴。
“不用啦,搭地铁挺快的。”徐俏无所谓地一耸肩,“那我先走了,再见。”
“拜拜。”小汪和张晃异口同声,“路上注意安全啊。”
四人就此分了三拨,往不同方向走去。
徐俏漫步在夜色下,扭头看了眼火锅店旁的巷子,里头黑隆隆的,什么也看不见。此时,凉风不知从何而起,吹得徐俏哆嗦了下,她裹紧外套,不再逗留,疾步往地铁口的方向走去。
路过公交站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在街边停了下来。
徐俏认识那车,是何家翎的。
她略微有些讶异,但没多想,继续往前走。
她走,车也开始缓慢移动。
徐俏停下脚步,颇为玩味地看向那辆离她不远不近的车。
片刻后,何家翎将车开到她面前,懒懒地抛出了句,“上车。”
徐俏走到车后座。
何家翎瞥了她一眼,语气很淡,“我是你司机吗?坐前面来。”
徐俏老老实实地坐进了副驾驶。
“谢谢。”这还是她今晚第一次和他说话。
何家翎却没搭理她。
车子有条不紊地前行。
徐俏偏过头,无声望向窗外。
车内太过安静了,以至于旁人低低沉沉的呼吸声,在她听来,格外刺耳。
车子悄无声息地离开城区,驶进了一条小道。小道两旁长满了大片大片的野芦苇,正随着晚风,轻轻摇曳。
徐俏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想吐,不知道是吃太饱了,还是胃太疼了。她忍着恶心,奇怪道:“去思源区是走这条路吗?”
何家翎的五官在车灯的照映下,愈发分明。他用指尖敲了敲方向盘,漫不经心道:“我有说要去思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