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俏半眯起眼睛,“那你想带我去哪?”
话音刚落,何家翎突然刹住了车。
徐俏猛地向前一扑,好在有安全带勒着,她才不至于被甩出去,但这一勒,胃里瞬间翻江倒海起来。她捂着嘴,屁股转了个方向。
何家翎神色自如,歪着身,从扶手箱里拿了盒烟,颇有闲心地抽了起来。
徐俏趴在窗框上,眼神虚无地看着外头一片重重叠叠的山影。
一人各占一边,相对无言。
何家翎弹了弹烟灰,望着徐俏的侧影,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徐律师,抛尸荒野判几年啊?”
“不一定,得看情况,”徐俏翕动鼻子,平铺直叙道:“等你抛完,法官自然会告诉你。”
何家翎微微向前倾身,抬手握住了徐俏的肩头,半笑不笑道:“那我来试试。”
“呕——”徐俏急急推门下车,跑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何家翎懵了,随即深吸一口气,对着外头影影绰绰的身影,冷冷道:“用不用这么夸张,我一碰你就吐。”
“呕——”
何家翎:“……”
三分钟后,徐俏顶着张白苍苍的脸回来了,她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含糊道:“有水吗?”
何家翎丢给了她一瓶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水。徐俏接过,喝了两口,便气息奄奄地缩在了副驾驶座里。
何家翎碾灭剩下半截烟,靠着椅背,沉吟道:“知道怕了吧?”
徐俏喉咙嘶哑,“怕什么?”
何家翎眉眼森森,“怕我把你抛尸荒野。”
徐俏扭过头,用手扒拉下眼皮,露出布着血丝的眼球,拿腔作调道:“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何家翎斜眼看她,“有毛病。”
徐俏放下手,病怏怏地咧嘴一笑。
何家翎一语不发,重新开车。小路越来越明了,高楼大厦的轮廓也在黑夜中渐渐显现。
方才徐俏吐得只剩酸水了,但她的状况并没有好转,仿佛肚子里有双大手,正紧紧抓住她的胃又揉又搓,疼得她直不起腰。
何家翎拿眼瞥徐俏,见她一路佝偻着背,淡淡地开了口:“你这是什么毛病?”
徐俏“啊”了一声,抬眼看他,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她的眉眼间夹杂着极力忍耐痛苦的疲惫,何家翎看了,不动声色道:“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徐俏表示拒绝,“过会儿就好了。”
何家翎没有再多嘴。
徐俏最擅长的就是忍耐,她捱着捱着,果真又将这胃疼给捱走了。
她坐着发了会儿呆,目光似有若无地游离在何家翎手上,脖颈,鼻尖。
何家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不知不觉伸出手,拿了根烟。
烟刚叼上,他就听见徐俏气若游丝地说:“抽烟有害健康。”
“嗤——”这话本身一点都不好笑,可何家翎不知为何就是笑了。然而这笑转瞬即逝,很快,他又变成了原来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你会不会有点多管闲事了?”何家翎说。
“我没多管闲事。”徐俏不紧不慢道:“吸二手烟,会有害我的健康。”
“……”
何家翎停顿了一两秒,把烟从嘴里取下,扔到了扶手箱里。
徐俏微不可闻地笑了笑。
半个小时后,何家翎把车开到了徐俏家楼下。
双臂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何家翎环顾四周,入目皆是破败风景。他神色淡淡,“思源区还有这种地方?”
徐俏解下安全带,“比这更糟糕的地方都有,不是人人都住得起大别墅的,何先生。”
何家翎自说自话,“那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因为没有钱啊。”说这话的时候,徐俏已经下了车,她一边撑着车门,一边俯身对何家翎说,“再见。”
“咔哒——”右边车门关上的那刻,何家翎也慢悠悠地下了车。
此处寂静漆黑,只有车前灯亮着光。
徐俏莫名其妙地看着何家翎,半晌,听他在离她半米远处,低而平缓地开了口,“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楼道里的灯坏了,常年没有人来修。徐俏平日里走惯了,摸着黑也能自由穿梭,但今夜是个例外,她打开了手电筒,却是在给前面的人照明。
何家翎一路上楼,几次三番的被途中冒出来的罐子、鞋盒绊倒,他深吸了口气,那本就阴郁的面孔又暗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