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然神识探了出去,蒙面人所说的来人了，的确有人在山道上奔行,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过来，又向别处去了。
她眨了眨眼,撑着油纸伞,缓步走向余水潜,见他狼狈的倒在泥水中,丝毫没有同情心。
右手一伸,九霄就渐渐出现在了手中,她握着佩剑轻轻挑了挑余水潜的下巴,见到对方闭着眼,任她摆弄。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冲掉了脸上的泥水,这是柳玉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他,一张洗净的俊脸毫无血色,阴沉之色消失,竟然是一片柔和，眉眼因为痛楚紧皱着,带着几分脆弱。
他蜷缩着身体,双手抱着受伤的胸口，宛如婴儿一般，身体躬成虾米状。
柳玉然暗道：听说当人受到伤害，没有安全感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就会让他躬着身体，宛如婴儿一般，模仿着还在母亲肚子里的姿态。
这想法也只是一瞬间，就被丢在了脑后。
她见余水潜不是装晕，又走近了几步，身体半蹲了下来，一只手撑着伞，同时勉强拿着佩剑，另一只手在余水潜身上探测，用神识感应着，寻找某一样东西。
慢慢探测到胸口，柳玉然眼神微凝，伸手在余水潜的衣襟里拿出一物，很熟悉的东西，黑色圆盘形，黑亮有光泽。
留影石？
柳玉然掂量了一下，嘲讽一笑，道：“原来如此，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灵力运转，稍微用了一点灵力，留影石就化作黑色粉末，落入雨水中，被冲刷走了。
大致明白了如今的现状，她不再顾忌，重新握着九霄，运转着灵力，长剑一挥，准备结束余水潜的性命。
突然，潮湿的空气中，传来低声呢喃呓语，“师尊，我好冷啊……救救我……我知道错了……”
一会儿，虚弱的语调一变，又变成了严厉的指责，“孔令萱，你为何害我？纵然我并非善男信女，却从来没有想过害你……”
渐渐的，气势弱了下去，伤口的血水越来越多了。
柳玉然收回了佩剑，又改变了主意，暗道：原来你们这么亲密的师兄妹，也心生怨怼了呀！
她瞥了一眼丛林深处，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就是被雨打的枝叶，颤颤巍巍的，没有任何人影。
那里没有人吗？
收回了目光，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瓶丹药，给余水潜简单粗暴地喂了几颗药丸，方才收回手。
又将人移到了一棵大树下，繁茂的丛丛枝叶，遮挡住了风雨，减缓了余水潜的伤势。
柳玉然站在树下，低垂着眼眸，看着躺尸的余水潜，道：“真是个蠢货！明明比不上别人聪明，偏生要去那个圈子里玩，给别人当棋子，白瞎了师尊的教诲。”
李夕辞、孔令萱、余水潜这三人的小团体里面，谁是食物链低端的人，一目了然。
余水潜看似心狠手辣，行事果断，却是个糊涂虫。
她心里不爽，又踹了几脚，道：“若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当无情无义到底，一路利用孔令萱，成为整个衍一宗的弟子第一人，别人还能称赞你一声；若是想当个重情重义的人，当初就别和孔令萱混，好好侍奉师尊。啧啧，现在衍一宗的人议论起你，连带着将所有凡人出身的弟子的智商都拉低了好几个层次。”
“咳咳咳……”
被踹中了胸口，吃了痛，余水潜渐渐醒了过来，喉咙里震动咳嗽着，嘴巴涌出一口污血。
他全身无力，眼睛微微虚开一条缝，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道人影，渐渐的聚焦，才看到撑着伞的女子。
顿时吓了一跳，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只是徒劳无用。
柳玉然道：“难怪这一路被孔令萱耍着玩，你果然是看起来聪明，实际也就是……那样。”
哪样？
余水潜一瞬间想到一个词——猪脑子，他的确很蠢的，孔令萱劝他先按照门规被逐，他们再在山道上算计柳玉然，只要他和柳玉然搭话，让柳玉然承认落水之事，她是故意的。而他就能拿着留影石翻身，再反口自己是被冤枉的，重新拜入师门。
是啊，能够看出柳玉然使用了留影石，结合几句话，就能分析出她是故意落水，这样聪慧的孔令萱又是他能利用的吗？
当初，孔令萱对他说姜云离惩罚了柳玉然，让她抄写经文，说姜云离对待柳玉然也不过尔尔，只要她再引姜云离到山道上，看到柳玉然对他动手，必定会恼羞成怒。
只是，师尊当真是那种轻易被改变的人吗？
结果，孔令萱心里一清二楚，她只是欺骗他，利用他剩余的价值而已。明着是对付柳玉然，其实主要目的是除掉他，顺便拉柳玉然下水，一石二鸟。
一则让原本对付柳玉然的蒙面人杀掉他，免除后患，以后也能将怜花老祖之事尽数推给他。死无对证，无人能为他翻供；二则在众人面前抹黑柳玉然，让所有人都知道柳玉然心眼小，不可深交，从而达到孤立她的目的，一如当年的他。若是他没有猜错，蒙面人所说的来的人应该是衍一宗的弟子。
只是不知道，为何最后一环的来人没有登场？
此时此刻，回顾着这一生，余水潜无比的清醒，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这种一眼看透的骗术，他又是怎么被骗的？
余水潜颓丧地倒在泥水中，双目无神，有些心灰意冷。他想到了留影石，伸手去胸口摸了摸，却毫无一物。
柳玉然看着他的动作，道：“你们用我玩过的伎俩来算计我，怎么就不会想到我很大可能会识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