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循走进齐光殿,看见夏祎坐在灯下,正拿着一张信笺细看。信笺外有浮玉峰的印章痕。
闵循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在看林逐的信?”
“嗯。”
“浮玉峰的情况如何了?”
夏祎收起信纸,“你的两位好属下大闹浮玉峰,杀了我的大护法和好几位高手,还好那群人还没头昏脑胀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林逐控制住了场面,没有让浮玉峰变成死人山。”他抬起眼睛看着闵循,“你的首尊杀了我的大护法和高手,你说,你当如何赔我?”
闵循心叹,他的眼睛比最纯净的湖泊还要漂亮。
“你要我怎么赔?”
“你打算怎么赔?”
“不若陪你回去一趟,如何?”
夏祎没想到对方会故意曲解字意,“赔”出这么个结果,有些愕然。
“你的人不是担心你的安慰吗?我将你完璧归赵,就封住他们的嘴了不是?”
“你将我送回去了,你自己呢?”
“我将你送回,我爹和我师父定然要生气,有这两尊大佛在,寿宫肯定是住不下去了。”闵循理了理衣裳,含笑道,“到时候就要看浮玉峰之主收不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傻可怜了。”
“浮玉峰寸土寸金,你若要住,是要收租子的,你付得起吗?”
闵循双手撑在桌上,往他那边凑过去,“付一个我,够不够?”
夏祎:“………”
闵循仗着寿宫有他爹和师父坐镇,即便他、殷雪璃、居灵等人全都不在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当晚就带着夏祎跑了。两人一人一骑,一路北上。
夏祎跑在闵循身边,很是不解,“我能理解你想要带我出来散心的心情,可我们为何要半夜出发?”
“你还不够了解我爹和师父,若是知道我把他们心爱的徒儿拐跑了,不仅我的腿保不住,你也得关禁闭,那时就不好出来了。”
“好吧……”夏祎默然。
虽说此行目的是回浮玉峰,但两人并不急于直奔目的地,反而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
夏祎年少时为严厉有余能力不足的师父所困,长大了又被溶骨锥反噬,腿不好眼睛也不好,不能大吃大喝,不能随心所欲,连看东西都成问题,如此算来,他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信马由缰,四处游玩过。
这一路走来,在闵循的地界儿,他们吃穿不愁,出了闵循的地界儿便是他的领地,同样吃穿不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真是随心所欲,畅快非常。
没怎么来过北方的闵循一路阅尽北国风光,“我对北边的地形不是很熟,浮玉峰离上国中心城有多远?”
“骑快马三日可到。”
“你急着回浮玉峰么?”
“怎么了?”
闵循看着和南方水乡山岭截然不同的北方风光,目露憧憬,“我还从未去过上国中心城,听说繁华比苏杭更盛。”
“那就去看看。”
“可浮玉峰……”
夏祎笑道,“这里到浮玉峰恰好要从上国中心城经过,顺路的,带你去游玩一圈又有何妨。至于浮玉峰,昨日林逐来信,叛乱的那伙人已经被赶到西山去了,构不成太大威胁,我们已经耽搁了这么久,早去晚去几天,其实不怎么打紧。”
“那就好。”闵循放了心,转而嬉皮笑脸道,“先前带你在我的地盘吃香喝辣,到了上国中心城你可得好生招待我,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管拿上来,要是玩得不满意,爷我可记着账的。”
夏祎转身,冷哼道,“说得好像前面几天亏待了你似的。”
嘟囔这种话,他身上那种为数不多的小孩子气又冒了出来,可爱得闵循心尖发颤,喜欢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进上国中心城已是夜幕降临时分,城中依旧热闹,似在举行什么活动。
“南风,南风。”
夏祎本在垂眸思考该带闵循去哪家酒楼入住,方便看他一直闹着要看要玩的那些东西,听见他这么喊,便抬头去看。
闵循把一串不知在哪里搞到的糖葫芦怼到他面前来,笑眯眯地说,“此情此景,像不像当初我们刚去四方城的时候?”
夏祎:“……”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
“你怎么不吃?方才我尝过一颗,味道很是不错。你也尝尝?”
这人真是,一串糖葫芦还舔过一口才给他。他好歹是浮玉峰之主,高高在上的世外仙人,才不会吃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
闵循一直举着糖葫芦,可夏祎一直没动作,他有点疑惑,也有点失望,“好吧。看来是真不喜欢吃……”说着要拿开。
就在此时夏祎突然张了嘴,一口将最顶上那枚山楂咬掉半颗。皱着眉头嚼了嚼,结果被山楂籽硌了牙。
“怎样怎样?”闵循一脸期待地问。
“……还行。”
“好,那我们去吃下一样。那边的谢记酥皮包子你吃过没有,听说很有名。还有王记麦芽糖,还有郑家的汤圆,麻婆的馄饨,天水居的酒菜……”
夏祎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不是没来过上国中心城么?”
怎么对这些吃的比他还要熟?
“额……略有耳闻,略有耳闻而已。”
夏祎一脸怀疑,结果闵循一句“好饿,去哪儿吃晚饭”把他的注意力转移,也就顾不上怀疑了。
这样两位衣着样貌一看就不凡的公子哥出现在酒楼里,店小二相当殷勤,一番精心款待后几乎把中心城里及城外好玩的去处说了个遍。末了店小二说,“眼下天色已晚,以上说的那些地方都不便去了。不过今日城中过节,有花灯可看,二位公子不如去游一游?听说还有许多世家小姐游湖呢,二位公子若是能遇着哪位世家小姐,结为良缘,也算一段佳话不是?”
闵循看了夏祎一眼,恰好对方也在看他,两人相视一笑,并不说话。
闵循被店小二提醒,怕夏祎去了被有心人看见惹上不必要的桃花,不想出门。夏祎劝了两句,“上国中心城花灯也算一桩胜景,难得一见,你既恰好遇见,去走一走又何妨?”
闵循架不住他劝,勉为其难出了门,再三叮嘱,“你必须紧跟在我身边,不许理任何人,男人女人都不行!”
夏祎忍着笑,“好好好,答应你还不好。好心带你玩,话这么多。”
街上行人如织,两人随着人流一路走到汇灵湖,果然看见许多世家公子和小姐在湖上泛舟。
“要不要包条船划着玩?”夏祎问。
闵循摇头,“看灯更有意思些。我们去对岸吧?”
“好。”
桥上人多,闵循紧紧牵着夏祎的手,护着不让别人撞到他。夏祎直笑,“我现在可不是文弱书生了,你怎么还这样担心我。”
闵循道,“护习惯了,改不了了。”
夏祎还要说话,迎面走来一个人,突然撞了闵循的肩膀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对方低低说了声,“对不住,太挤了。”便消失在人群里。
“你看,只顾着我,你自己被人撞了。”
“我皮糙肉厚,撞一百下也不会有事。”
夏祎横了他一眼。
除了花灯,街上还有许多其他杂耍,两人一直玩到半夜。
闵循问,“要不要去放个灯?这会儿湖边应该没那么多人了。”
夏祎手里拎着一堆闵循买给他的小玩意儿,闻言摇头。
“不去许个愿,求个什么?”
“愿在心底,所求之人已在身边,所以不必去。”
闵循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
“我想亲你。”
“……不行!”
“那回酒楼后亲。”
“不行!”
“你现在应该还打不过我。”
“你试试!”
“我哪舍得。傻瓜。其实你每晚睡着我都有亲,只是你没发现而已,今晚我也可以等你睡着了再亲,嘿。”
“………登徒子!”
第二天闵循起了个大早,夏祎一向起得晚,闵循没有吵醒他,梳洗好后蹑手蹑脚出了房间,去了酒楼大堂,果如他所料,天才蒙蒙亮,大堂里已经有人等着他了,见他这么早出来,反而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