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一掌将薛紫琳推进阵法里。
最初空清尤拍在闵循身上那一掌留在他体内的电流,在吸收闵循的功力壮大后,又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发酵,表面上看起来是一道道滚过闵循身体的光线,破坏力却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薛紫琳尖叫着被推进去,她的尖叫声还没传到薛家长老的耳朵里,人已经变成了一具焦尸……
方才那句对不住,不是对不住他骂薛紫琳不自量力,而是,对不住,我不想让你活了。
“………”
洞中诸人从这可怕的一幕中回神后,周围一片亮兵器的声音。
薛家长老声音都变了,“空,空清尤!你在做什么!”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最后一个字破了音。
空清尤拍拍手掌,像在拍掉什么脏东西,“薛大小姐说她要一个完好的闵循,可这儿的闵循被我戳了这么多个洞,已经不完好了。她只能去下面要了。不用担心,只要走得慢些,等一等就好。”
“你!”薛家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你竟是骗了我们,一直在利用我们!”
“并没有骗啊。”空清尤做出招牌的摊手动作,“你,还有你,你们薛家不是想要他的功力吗?那过来啊,反正死了也是浪费,在我杀他之前,抽一些出来施舍给你们又有何妨?你们陪我布了这么久的局,没有功劳有苦劳,总该得点报酬才是。”
他这么说话,哪还有人敢过去!
连一直对着已经快看不出颜色和浓淡的阵法圆壁的薛家长老此时都收起了垂涎的表情,变得又愤怒,又恐慌,又不舍,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很。
早在空清尤动手杀薛紫琳的那一刻,一直躲在暗处的林三默默后退,飞快地逃了出去。
空清尤颇为遗憾,“既然你们都不要,那我只能全都化了。”
话音一落,不等为此筹谋多年最后还折了个大小姐却毛都没得到一根的薛家人反悔,空清尤已并指在左手掌心一划,鲜血从伤口流出,滴到阵法边缘,血滴顿时蒸腾成血雾,化成一缕烟融进去。
空清尤“簌”一声退远。
下一刻,阵法范围陡地往外扩散,有什么东西从闵循的七经八脉飞快往外涌出,将阵法中的气流搅得波涛汹涌,原本已经消散的幽蓝色此刻不仅迅速恢复,还变成了可怕的苍蓝色,涌动的气流带动大地一起震颤,越演越烈,连头顶的怪石都开始发出“嗑嗒嗑嗒”的声音,动静之大,好似整座山都要塌了。
空清尤惊愕地看着越涨越大的苍蓝色半圆,仿佛下一刻阵法就要困不住闵循的力量从内被震开炸裂,他心中反复默念,“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不可能逃得出去……”
如此自我催眠,腿和身体却不听控制,开始颤抖和发软。
然后他发现山是真的要塌了,但并不是因为闵循,而是有人从外面强行把这座内体空旷的山给劈开,整座山往两边裂开,夜明珠碎裂,山外的天光洒遍山洞的每个角落,照亮正中央的阵法,以及阵法里功力散尽的闵循……
空清尤那声肝胆俱裂的“不可能!”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剑光和大山裂开的轰隆震动声之中。
耀眼刺目的剑光里,他看见一个白袍男子从天而降,直接落进大阵中,雷电从他身上滚过,本该把他电成继薛紫琳后又一具焦尸的雷电却像是遇见专门吸收或者融化雷电的物件,通通如同他化去闵循功力一样化去,先是逐渐变细,最后消失。
白袍男子左手虚空一划,插在闵循身体里那十几根长短不一触目惊心的铁钉一齐撤出,失去禁锢也失去支撑的闵循往前顿时往前一倒,扑入男子怀里。
如果闵循的身体还有知觉,他就能感觉到此刻抱住他的这条手臂,以及支撑他的肩膀颤抖得有多厉害。
“你……怎么,来了……看到这样的,我。”闵循艰难地嘶鸣出声,每一个都像刀子在割他的嗓子,“你不该,来的……”他想握住对方的手,可是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这里,全都是我的功力,大……大熔延术外泄功法,必毁天灭地,你……快走……快走!”
最后两个字,几乎带上了他所有的生命和眷恋。
闵循在极痛与极怒中想过很多可能会来的人,亲人也好仇人也好,属下也好陌路人也好,他却没有也不敢想这个人会来。
空清尤强行抽出他的功力,却根本没想过如果这个阵法撑不下去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他已无力控制,任何人都不能控制,既然如此,那就都不要来才好,他死了,有空清尤、整个洪州城,或许还要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城陪葬,死的如此轰轰烈烈,终于对得起他大魔头的名号一回了。
他和阵法都撑不了太长时间了,必须把人赶走,去论如何也要,无论如何……
然而对方在听了他的话后,却越发收紧手臂,另一只手丢开长剑,手掌贴着地面,手指微勾,是一个掌法或是别的什么功法的起势。
这人贴在他的耳畔说,“你陪了我那么久,这一次,换我来陪你,可好?”
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一面静湖,这句话是一枚石子,落进去,发出轻轻的一声响,涟漪圈圈荡开。
闵循缓缓眨了眨眼睛。
下一瞬,阵法崩塌,大熔延术以千钧之势排山倒海扩散出去,被劈开成两瓣的山这次像是被一双无形巨手直接撕开扔出去,山石飞溅,天崩地裂。
功法过处,万物俱灭。
同一瞬间,另一种力量以相同磅礴的气势紧追着大熔延术扩散的方向而去,终于在三里后追上。这力量犹如一场铺天盖地的雪,将躁动的世界覆盖掉,压下一切污浊与黑暗,只留下纯净的白和安静。
尘埃落定,万籁俱寂。
大熔延术毁天灭地,那么就以同样毁天灭地的功法去镇压;闵循功力散尽,全部外泄,那么也同样卸去所有功法,同他一样便是了。
没有谁比谁强,只看谁耗得更久,谁更不要命一点。
哦,还有最重要的一件。
要保护好这个傻子。
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如此骄傲耀眼的他,不该死在这种地方。
“不要……我不准!”闵循知道他在做什么,嘶吼出声,不顾咽喉的剧痛与嘶哑,“南风,你给老子停下来!”
“南风!你,你别仗着我现在动不了你就胡作非为!”
“老子答应了你要给你治好眼睛和腿,要接你到寿宫享尽荣华富贵,要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你!老子还一个都没兑现!”
“老子要让你做寿宫的吉祥物!”
“老子偷亲了你,你还没有偷亲回来!”
“南风,夏祎,停下来,求你了,我求你了……”
“这算什么?你是夏祎,我是闵循,这算什么?老子不许你这么做!我不许你死,听见没有,我不准,不准……”
有记忆之后,闵循不记得他有没有哭过,但是这一次,他哭了。
他眼角滚落的不是晶莹的泪珠,而是两行猩红的血。
又下雪了。
就像很久之前的那场雪一样,可以掩盖一切踪迹,仿佛一切都能在雪停后开始或重新开始。
本来单手抱着闵循,另一只手施展功法的南风突然卸了力气,变成被抱住的那一个,闵循的温度隔着衣物透过来,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温柔又霸道地将他包裹住。
他轻声呼了口气,喃喃道:“你真暖和……”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啊,我亲爱的小可爱们,祝大家2020年身体壮壮吃嘛嘛香哦。谢谢2019有你们的支持,希望2020年我依旧给大家带来欢乐呀~
这章拖了两天,因为怎么写都不太满意,感觉再拖下去你们要群殴我了,赶紧发出来……
不虐的大家放心(弱声弱气),好吧这是唯一虐的部分,熬过这一丢丢,接下来就好了,我保证!
哦对了,下一章切换视角,让大家认识一下不一样的南风(笑容突然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