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循还没回鸿福酒楼,耳听四面眼观八方的店小二就已经听到寂冬少侠在城主府晚宴上突发神力一招制敌的英勇故事了,他简直要为当初抢占先机和这俩兄弟搞好关系的自己敬酒烧香,那时的他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
他一边摇头感慨自己眼光独到一眼看出那位少侠非池中之物,一边让人准备好茶和上等的点心小食,亲自送上二楼。
闵循去城主府后,这位公子倒是安静了,不知是不是被他兄弟训斥过,一直安分守己,除了要过一种店小二听都没听说过四方城各大药铺也都没有的药材,见实在找不到就作罢后,其余时间实在算得上乖巧,没再让请什么戏班、说书人之类的玩意儿来解闷。
此刻店小二端着好茶送上二楼,先敲了敲门,就打算和之前一样直接推门进去,结果门从里面打开,门后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神情冷冽地看着店小二,冷冰冰地问,“何事?”
里屋传出残疾公子的声音,“林竹,你别吓着人家了。”
店小二的确吓到了。
闵循离开前曾多次提醒他一定要注意残疾公子,啊呸!人家是有名字的,叫南风!要注意南风公子的动静,千万不要出了什么意外而无人知晓,为此还给了一两银子做辛苦费。所以店小二格外注意这间上房,即使忙于招待别的客人,也竖着一只耳朵听着动静,更何况今晚客人并不多,他没怎么分心。
可这个少年是什么时候进的鸿福酒楼?又是什么时候上的楼进的这个房间?
他完全不知道!
他瞪着林竹,林竹瞪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店小二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赶紧解释,“我是酒楼里的小二,来给南风送点吃的和喝的。请问客官你是……”
“我是公子的侍从。”林竹单手接过装满东西的托盘,挥挥手,“好了,东西收到,你去忙吧。”
店小二在门口踟蹰一瞬,关切询问,“既然客官也来了,这间上房住三个人恐怕略微拥挤,客官看看,这边需不需要给多准备一个房间?”
这倒提醒林竹了,“也对。你再开一间,给农……哦不,给寂冬住,记我账上。”说完就关了门。
店小二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嘀嘀咕咕下楼,“记你账上?你谁啊?城主跟前那么得力的高轮大爷还不敢说这个话呢!”他切了一声,决定还是等寂冬回来同他说,这俩人一个残废一个太小,还是寂冬少侠看起来最靠谱,花钱也不吝啬计较。
他本来还想和南风说说寂冬少侠在城主府的精彩表现的,林竹那么不近人情,他也没什么心情讲了。反正等寂冬回来肯定会同他们炫耀,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南风正在接受林竹的针灸,腿上扎了许多针,两条腿都木得没了知觉,可能还很痛,南风额头上都出了毛毛的汗。
林竹拿帕子擦干净南风的汗水,开始拔针。
拔针过程更难挨,南风和林竹说话以分散注意力。“这次虽然在闹市,还和之前的规矩一样,不得铺张宣扬。”
“属下记着的,不过该花的还是要花。公子要是担心那傻农夫怀疑,属下说是老家主留下的遗产不就行了?”
南风觉得这个说法很可行。
拔针过程中某些穴位会有细小的黑血珠渗出肌肤,林竹不停用湿润的帕子拭去,“还好四方城没什么我们的人,省了一桩麻烦。”
“也没有上台面的高手。”能感应到他和林竹此等造诣的人更是没有。南风把两天来的事情简要讲给林竹听了,林竹自责不已。公子戒严失败,最大的原因是他不在,若是他在,那三个流氓哪有可能近公子的身?早在靠近之前就粉身碎骨了。
南风还告诉他,“寂冬把房子买好了,明日收拾好了就搬过去。和之前的差不多大。”
林竹眉头一皱,“怎么不买个宽敞些的?”
“他打算买大的,我没让。”
“为什么?”
“大的台阶太多了,懒得上下,费劲。”
“……”
公子你懒死算了!
拔完针,林竹刚给南风穿上衣裳,门就再次被推开了——这次没有敲门,是直接推开的,“南风公子,我回来了!听说林竹那小子找来了,在哪里在哪里?”
林竹刚要开口反驳“你才是小子,你全家都是小子”,就被一阵风似的冲到自己面前的闵循整个提了起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遍。
闵循在楼下就听店小二说南风房里多了个少年,自称是侍从,那肯定是林竹没错了。他简直不敢想象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林竹是怎么在短短两天内找到他们的,他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
“你干嘛!”林竹被揉-搓得晕头转向。
“还好,除了瘦了点憔悴了点,没有受伤,太好了。”闵循大松一口气,然后很认真也很愧疚自责地说,“对不起,让你们主仆二人受苦了。”
正在爆发边缘的林竹怔住了。
这傻农夫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他是怎么循着他们的踪迹找过来的,而是他这一路上有没有吃苦,有没有受伤。傻农夫在关心和担心他。
就像闵循能感觉到南风夸奖他是出自真心,林竹也能感觉到闵循对他的担忧心疼是发自内心。
他不是要带着公子跑路玩,然后始乱终弃嫌公子累赘随手乱扔,而是努力挣钱养活公子,让公子衣食住行都能舒舒坦坦。
林竹不知道该说傻农夫太憨好,还是说他实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