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颜点头,“我想知道。”
所以回答吧,告诉她吧。
让她的痴心妄想彻底死掉吧。
“你为什么想知道?”他还在问。
据说总是提问的那一方才是掌握主动权的。
主动权本来应该是她的啊,是她有话要问他的。
“可以…先别反问我吗?我想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不自觉的好像就强势起来了,在他面前。
其实她以前,面对那些工作上的人和事,她都是很尖锐的,从不让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只是到了池潍州面前,他气势太强了,又不会欺负她,所以她也不需要刻意竖起尖刺,只要听他的就行了。
但是这样好吗?时间长了,他永远都是决策的那一方,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也会有不满的。
她真的很想知道原因啊。
不要避重就轻的不回答她啊。
回答她就这么的不可以吗?
“是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吗?”她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
“五万块一个月的工资我拿着很烫手,所以不可以问一问吗?”
毛衣的袖子被拉起来,露出晰白的手背,他双手交叉着,做出一个谈判的姿势,可他身上的毛衣实在是很居家,毛绒绒的都快把他包成一只高傲的灰熊先生。
“你是我的老同学,看到你有困难,我顺手帮一把。”这是他的回答,他又问,他好像习惯了反问。
“你觉得有问题吗?”
“没有。”郑颜决心拿回主动权,怎么会让他再问下去,就说:“你可以借钱给我,就像周达那样,直接借钱给我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这么高工资的工作?”
“照顾你的自尊。”池潍州回答说,然而他又问:“周达借钱给你了?你收了吗?”
真是!又问!
“借了,我没要。”
好吧,算一人一个问题吧。
“为什么要照顾我的自尊呢?”她的自尊又不值钱,像周达都可以用钱来羞辱自己,他为什么要那么小心翼翼的维护自己呢。
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同学吗?
“为什么这么问?”池潍州反问,在她低下头的那一刻,他的眼底掠过暗沉
因为她有可怕的抑制不住的妄想啊。
他这么的好,好到她能忽略自己那张平凡的脸,以为他会喜欢自己。
否认什么呢,这段时间以来,她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他对她的每一点关怀,她都会可耻的乱想。
就像刚才他拉她的手,给她去拿药、倒水,她怎么能不多想。
有时候,欺骗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以……先回答我吗?”
女人身上穿着针织衫和长裙,她瘦的很厉害,手臂拢在胸前也只是很小的一块面积,她低着头,尖细的下巴越发明显,她的脸微微颤着,有股脆弱的美丽。
她快要哭了。
她的手抓得很紧,在灯光下都泛出青白。
池潍州看到这样的她,才发觉自己,把她逼太紧了。
他要的回报太多,她也许会给不了。
“因为怕你哭,你高中时总是哭。”
郑颜愣愣的抬起头,下意识就反驳他,“我高中时没有哭,才没有哭过。”
说完就摸到了一把眼泪,在脸上。
打脸了。
郑颜别开头,把脸上的泪擦干。
好吧,她哭过,她很爱哭,只是都是躲起来哭,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万圣夜那天你躲在花坛后面的椅子上在哭,像猫一样。”
万圣夜?那是每年的十一月一号,一个月的第一天,她最害怕的日子,那些坏家伙找上门来,开始打砸抢,最后愤愤离去。
其实她是恨的,恨所有人,恨他,他早早死掉了什么都不用管,可明明是他的事情,最后都堆积到她头上。
她还不如一个孤儿呢。
没人爱她就算了,总比有人害她好。
不被期待着出生,她也没想要被带到这个世界啊,有经过她的同意吗?她活着的意义就是给人还债吗?
为了一个爱她也不爱她的爸爸?
他在地狱里可知道他的女儿还在人间苦苦挣扎呢。
她做梦都怕那些人把她拉去卖了。
卖她的器官?还是把她卖到山区去?谁知道呢。
父亲都不要自己的女儿了,别人又何必好好对待?
“你看到了,我是哭过,就是考试没考好才哭的。”
看,她又在说谎。
为了她那可笑的自尊。
“不,其实不是。”郑颜很快否认了,她眼里的泪珠又出来了,她没有去抹,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其实,其实…是因为那些人追着我还钱,我才哭的。”
“你应该也知道的,全校所有人都知道高二一班有个家里欠了很多钱的女生,她的名字叫郑颜颜,她总哭……这些都没什么好掩饰的,真的。”
“我高考没有考好,上的是一所没有听过名字的大学,毕业了也是做着很一般的工作。这样的我,这样的我,”女人又低下头,喃喃诉说着,可能是吃的感冒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这样对我好,照顾我的自尊,怕我哭,总会给我一种错觉,我会被这种错觉折磨的很痛苦……”
“拜托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呢?”是喜欢我吗?
灯光越来越暗,眼皮越来越沉重,那就别睁开了。
这个问题,没有听到回答的话,明天还可以继续问的。
那就先自欺欺人一下吧。
手慢慢地垂在两边,女人慢慢地合上眼,枕着无边的寂静,灯光真的暗了下来,眼里的投影也开始消散,最后化为一片漆黑。
她睡着了。
而他准备好的回答,还没说。
第二天一切又恢复如常,池潍州又有新的项目要忙,听秘书处的说这次是何京城的宋氏合作。
也就是上次那位宋樱盈小姐。
不负众望的,那位宋小姐真的来了。
她这次热情了很多。
她邀请池潍州共进晚餐,以工作的名义。池潍州答应了。
明安瑶在旁边说:“我要是有她那么大胆,男神早就追到手了。”
“小心你老公吃醋。”郑颜跟着她一起走出公司,只是脸上的神色还是很勉强。
宋小姐她有那样的资本直接追爱,爽朗大方的女人谁都喜欢,那池潍州也会喜欢吧?
“他才不会吃醋,倒是你,看到她来脸色都变了。”明安瑶捏捏她的脸,“下次要藏好一点,虽然说宋小姐不会注意到我们这些小喽啰,但万一她看到,心里会不舒服的。”
“颜颜,你表现的太明显了。”谁都能看的出来你喜欢池总,而恋爱中的女人总是最敏锐的。
“……我知道。”郑颜发现了,她能藏好对池潍州的爱意,却藏不住对其他女人的嫉妒。
“你说,池潍州会答应吗?”
“谁知道呢,宋小姐那样的也算不上顶尖的,宋家只是在京城有点地位,还远远比不上池家。”
“最重要的,是看池总他喜不喜欢。”
“去吃日料怎么样,槐安路那家新进了一批生鱼片,早点去,晚了可就吃不到了。”
人均三四千的日料……
郑颜艰难的找出一个理由婉拒了。
“池总让我去家里那个文件送去给他。”这个理由也不算蹩脚。
“去吧去吧。”明安瑶没好气道:“下次可不能再失约了。”
除非她暴富,否则她是没有机会兑现约定了。
地铁是最便宜的交通,也最方便。
被挤成一条鱼干,身上混杂着各种味道,回去后艰难的洗了个澡,又开始煮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