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陵面色难看至极,转身便欲离开。桓泌不悦眯起眼睛,“寄柔病了,下官已叫旺儿接了女儿回家小住,殿下也不肯回府么?”
庐陵霍然转首,目中竟是惊恐之色。寄柔,是李夫人的小字。这老贼,是在以女儿同阿柔性命威胁她!
她冷冷一拂袖,举步走下台阶。丧髻上束带乱撞。桓泌满意捋须,伸手欲牵妻子的手,却被她盛怒甩开。
桓泌脸色微变,桓时已快步上前,护送母亲出台城。
“大长公主正在气头上,一时冒犯阿父,想必也不是有心。”
桓晏立在父亲身侧,恭敬有礼地劝道。桓泌虎目微睐,语中却无责备,“子羡当唤母亲。”
桓晏微怔,复又恭敬地低下头,“是。”
唇角微挑,一抹幽冷笑意转瞬即没。桓泌让他唤母亲,就是对他桓氏子身份的承认。有了桓泌的承认,他今生的路倒要顺畅很多。
不必再等到便宜爹薨逝了。
“大司马好手段。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郎婿既已为你所用,大司马又何故行此一招。”
待出了台城,庐陵同桓泌同乘一车,冷言嘲讽。
虎贲开道、玄牡拉车的金车大辂,乃是庾太后以新帝名义赐下的殊遇。车外,桓晏同桓时策马行在马车两侧,桓时本还担心二弟身体孱弱不能骑马欲为他备车,此时见他如竹身姿稳稳坐于马背上,目中闪过一丝深重的疑惑。
这几日来,桓晏逐渐崭露头角,也开始为阿父出谋划策。桓时却莫名感到一丝危险,认为这个弟弟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得那样谦卑温和。
车中,庐陵冷笑道:“这个女儿,大司马嫁的倒大有益处。”
舍一个女儿,便能拉拢朝中素有清名的大族——这的确是桩合宜的买卖。瞧着今日殿上的光景,谢珩显然不知情。郎婿回府后,二人势必会起争执。出嫁女无故不得回门,老贼这时将人从谢府接回来,不过是变相地威胁女婿罢了。
谢仪简……惴惴担忧间,庐陵心间又涌起一丝欣慰。她从前倒是小看了他对桓微的情意!
至于桓泌——虽然早知他对儿女们都殊无感情,一切皆可视为棋子,可临到头来,庐陵还是忍不住直犯恶心。
桓泌不置可否,懒懒揉眉,“殿下当日舍王氏而取谢氏,难道不是看中这益处?”
庐陵神色一凛,恨怒地瞪他一眼,素来端肃的面容却悄然漫上一层愧色。是,她又有何颜面指责老奴。当日她逼婚谢氏,的确是存了私心的。
马车辘辘,驶出建春门朝青溪里驶去。建康内城南,谢氏的牛车才出了宣阳门。
叔侄二人同车,气氛却不似往日融洽。谢沂先于叔父开了口:“仪简知晓叔父必定在怪罪仪简没有提前知会您,但仪简此举绝非是因为吾妻,而是为谢氏考虑!”
“兰陵萧氏得国不正,不思北伐收复失地,只想着偏安一隅苟延残喘、纸醉金迷!这样的皇室,不值得谢氏效忠。”
谢沂想起上一世谢氏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握掌成拳,便是从小被教育“怒不变容,喜不失节”,此时也不禁溢出一二分怒气。
南齐开国百年,但凡士族拥兵自重,就没有不造反的。琅琊王氏如此,江陵桓氏也如此。
只有他,只有他在谢氏声望达到巅峰之际交出了兵权,让没有一兵一卒的皇室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军队。
他交出兵权后,本想回到建康同妻儿天伦叙乐,却被逼得妻离子丧家破人亡。而罪魁祸首却还能高坐御座之上,用他的兵打压桓谢二氏!
谢沂目中暗流涌动,微一闭目,将所有情绪掩藏。
谢珩静默良久,目中精光闪烁,直迫到侄儿身上,“阿羯,你老实告诉三叔,皇室的帝座还能维持多久。”
“……至多一年。”
事情是元嘉公主做的,但桓氏的目标却未必是她。桓大司马……不,桓晏恐怕是想将弑君之罪载在庾柔兄弟头上,将整个颍川庾氏连根拔起。
诛除庾氏后,除非国有外乱,桓大司马必将篡位。
作者有话要说:谢郎君:本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奈何皇室不做人。那就只好支持岳父造反了。
回家后——
谢郎君:???我媳妇儿呢??
作者君:你岳父也不大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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