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踏进屋子不过刹那,我又折身出来,卿商为了方便照顾亲亲早已搬来和我们一个院子。他堪堪立着的石阶之上,正是我屋子的房门。
我拖着步子一步步挪过去,月光映着一个长长的影子,讪笑道:“真巧啊!还没睡?”他定定看了看我:“不是巧。”
“后日兰叙公主设雅集,你与我同去。”
“我?”
他难得有耐心同我解释道:“城中不少显贵家的公子小姐都会到场。”
我琢磨着他的意思,大约是让我不要丢人,毕竟曾经的孟婉华,乃是十足的蠢。这下便道:“放心吧,自然不会给你丢脸。”
他正欲推开我的门,似乎又觉得半夜不太好,便收回了动作,道:“亲亲,这几日还好?”
我一脸喜色,自从有了亲亲,我两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颇有直上云霄之势。
点头道:“很好,府里上上下下都把他当个宝。姑母现下对他的宠爱的程度,若他排第二,便没人敢排第一。”即便是连卿商也得往后站了。
我一直没敢忘我的目的,此前那润物细无声的效果不明显,这下估计却正好相反。
我一脸期许地看着他,道:“这几日你军中事物繁多,我都给你熬了汤羹。”指了指他的房间,“就搁在你桌上,你喝了再睡。”说着,又脱口而出,“你出门早,来不及吃早饭,我也一并做好了,明早热一热你带在路上吃。”
他一双黑潭似的眼珠盯着我,眼神还是淡淡的。他估计又想开口称那些是下人的事,我忙接话道:“不麻烦不麻烦,在亲亲面前树立一副举案齐眉、伉俪情深、恩恩爱爱的榜样,有助于他良好的成长。”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点了一下头,便回了屋。
我还就不信打动不了你!
我对兰叙公主没什么印象,但这雅集倒还是了解一二。
姵儿知晓我要同卿商去参加雅集,都快要蹦到天上去了,一直叽叽喳喳道:“表小姐,那可是兰叙公主的雅集呀!”一边双手比划道,“那会有很多很多的世家公子、小姐。”
“我以前没参加过?”
姵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句,“以前...以前都是大..婉妃娘娘陪少主去的。”
我大约也能猜得一二,便不再问下去。
姵儿翻箱倒柜为我找衣服,说这件茜色的太素,那件石榴红的太耀,浅绿虽好但容易被忽视。折腾了半宿,倒还是我定了那件红色的罗裙。
那衣服的颜色,有几分像我平日在忘川时着的红衣。
兰叙公主修了一座扶苏园,这园子建在山腰上,引入山泉水注园。院内曲水蜿蜒,清泉茂树。眼见着到了路尽头,但到了跟前却有旁支阡陌,别有洞天。
一般的雅集,乃是往水里放一只酒杯,诸人往流水前坐定。酒杯顺水流而下,到了谁跟前停住,谁便要饮酒吟诗。
但兰叙公主倒是别出心裁,将酒杯换成了一只红鹞鸟。鸟系于巴掌大小竹排上,顺水而下,红鹞对着谁鸣叫,谁便要饮酒,再从“诗歌乐舞剑”中抽一个表演一出。
因我是同卿商一同去的,自然便坐在了他边上,自然收获了无数各种各样的眼神。
曲水流觞这游戏过了几巡,不出意外的,那鸟对着我鸣叫起来。
此轮坐位主|席位的乃是素有“神仙中人”之称的柳霓裳,人生的甚美,舞也跳得甚美。
霓裳一舞,闭月羞花。
美则美矣,只不过眼波流转之间,看向我的眼神,着实耐人回味。
“以往卿家家主赴雅集,皆是翎...当今婉妃娘娘相伴,男才女貌羡煞旁人。”顿了一顿,“如今身边的,怎是一个如此不如意的东西。”唇齿之间,却是温如清风。那装模作样等着看我笑话的神色,当真是藏得十分不错。
卿商看了我一眼,似乎想开口。我朝他摇摇头,微微瞪着眼珠,懵然道:“表哥,婉华久病初愈,忘了许多东西。方才同我讲话的这个漂亮姐姐,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又故意掩着嘴,慌忙不迭地解释道:“不对不对,表哥昨夜才敲着我的头说过,‘人不是东西’。那应该说,同我讲话的这个漂亮姐姐,不是个什么东西?”
语气三分无辜,三分天真,再来两分无意、两分懵懂。
正是十分气人。
“你!”
我乐乐悠悠品着酒,柳霓裳的脸色十分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