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玉兰仿佛是从这无暇的白雪中凭空生出,洁净得不染半点尘埃。
秦诺站在几步之外,呼吸都忍不住一再放轻。
太漂亮了,雪不如其莹润,玉不及其洁白,仿佛凝结了天地间所有的清灵气息,让人连碰都不舍得多碰一下。
这样的至宝,的确是不应生在尘世之间。
单薄又?脆弱,干净的让人心疼。
言霆将秦诺半揽在怀里,也?凝目注视着那株雪玉兰。
的确不似凡物。
可言霆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对它生出欣赏怜惜的感觉。
他本就是个清冷的人,骨子里便是薄情,便是这雪玉兰再美,在他心里也?只是个能救秦诺的奇花罢了。
雪玉兰是可以即时便摘的,秦诺服下碧玉花至今已过七日,也?的确不宜再拖了。
照说这些药花药草都是需要另行调配的,但是雪玉兰毕竟不同,到如今,章岳也只有让秦诺直接服下这么一?个法子。
言霆心中万般不安,但也?只得如此。
秦景宜站在二人身后,眉头微拧,满心的话都不能说,也?不敢说。
素来不信天地鬼神的男儿此刻不敢有丝毫触及不详的举动,甚至希望这天地间是真有诸方神鬼的,那样,他心中所求也?总算有个归处。
要说的话这几日已经说得够多,秦景宜抬起手来无意识地按上衣衫内所收的几封信笺。他无比地希望这些信都派不上用场。
雪玉兰是言霆亲自·拔·出来的,也?是他亲自给秦诺喂下。
一?切仿佛轻易而轻松,一?切的苦难也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服下雪玉兰后秦诺只觉周身泛起一股暖意,而后浑身都轻松了起来。
章岳为她诊过脉,却是久久未语,言霆也?没有再问。
夜里时候他们就回到了马车之中。
秦诺的身子已不似先时酸乏,面色也较往日更加红润。
秦景宜总算安了心。
他想,他这一?辈子的苦难总算是过去了一?半儿吧。信阳陷落,秦家家破人亡,他们姐弟分别数载,如今重逢,想来老天都不忍再让他们分离。
姐姐的一?辈子太苦了,比他还要辛苦得多。
好歹,他是享受过几年父母疼惜的,可姐姐从很小的时候就要学着懂事。
并非是父亲母亲不疼惜这个小辈,而是父母之爱很多时候都无法替代。
她一生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却受了旁人十成的恶意,颠沛流离,生死几转。他只盼着哪怕将自己这一?生的福气都报偿到姐姐身上,那也算他没有白活。
一?夜平静,秦景宜数日奔波,乍一?放松,就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
他出得马车,一?面伸着懒腰一面往姐姐所在的车轿中行去。
沿途所见,皆是冷眉肃目,秦景宜的心也?一?点点凉了下来。他脚下越来越快,几乎是狼狈地疾跑到了秦诺的马车前。
他的手将抬未抬,满头都是冷汗。
轿门乍开?,章岳佝偻着从马车中缓步挪出,他看着秦景宜怔了片刻,而后叹着气让了开?来。
他最先看到的是背对着他的,几乎半头华发的人。
秦景宜心口痛得他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他转头就走,两步之后便狼狈踉跄地跌在了雪地之上。
就像昔年信阳陷落,满城烽火。
他又?一?次失去了他的家人。
江澜走过去,略有些强硬地将几乎是半爬半跌的人扶起,他看着这个好不容易从哀恸中缓过来的青年再一?次陷入了绝望之中,心里也?是一阵难过。
没有人会不难过。
那样好的一?个女子,那是他们的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