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瞳百无聊赖地走了一圈,时不时需要找个屋檐树荫躲一躲来散去斗篷上积聚的热量。眼前的世界虽然明媚到耀眼,树木丛生,人烟却稀少得很,看上去有些苍白和荒凉。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原住民,然而他遇到的人都长着一张机械木讷的脸,毫无表情、目光清冷,大有睥睨众生的孤傲,偶尔被他拦下一人,也在一瞥间显出强烈的藐视。
他越走越热,心却越来越冷。看来,这里真不是他该来的地方。按照薛半半的说法,这里还是剩余行程中唯一“有人气”的地方。是不是真的要向她求助?他不愿。因为他始终坚持这是他和他要找的人之间的事,世上唯一能帮助他们重聚的,只有感天动地的承诺和缘分,任何人插手他都难以忍受。
胡思乱想着走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早已走到了一片平原,四处没有任何遮阴的地方,斗篷一下子变得火热。
回去吧。他心灰意冷地抬起手腕,按下了红色键。
才过了这么一会儿,他突然回来让薛半半做贼心虚大惊失色,她的客户正冒着生命危险独闯龙潭,她却在一旁乘荫闲谈,简直不成体统!她立刻拍拍屁股将他拉进庇荫处:“呵呵,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我正担心呢……”
与此同时,乔若夭正一脸兴奋地拼命指着还留在满满手上的项链。而满满不经意间抬头,吓得浑身一抖,项链应声落地,落在光明处。
他那是什么眼神?要杀人?要魔化?橙黄色的眸子竟泛出淡淡的红,疯狂而不顾一切地瞪着那条项链上的挂坠,或者说,瞪着那枚戒指。
“这是你的?!”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在满满看来简直是目呲欲裂。
“不……不是……”他不由自主地舌根僵硬,话都说不完整,只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薛半半。
玄瞳回头看了一眼薛半半,又看看地上的戒指,斗篷连帽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烦躁地一把摘下帽子,想也没想伸手去捡。
呲……他的头上赫然冒出一股浓烟,头发已经焦了一片,其实他暴露在光线下的手也好不到哪里去,早就黑了一层皮。可他还是把它捡了起来!好像完全没有痛觉,也完全听不见旁边的叫唤,血红的双眼痴痴看着那小小一枚戒指,多年的期待凝成极端的希冀扑面而来,将他所有的感知灭顶掩埋。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这三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疯了!”薛半半释出魔法才将他拖回阴影,自从他成功拾起项链之后,一整条手臂持续暴露在强光之下,浓黑一片,眼看就要碳化而成粉末。他却无知无觉!
“走!”一声令下,三人拖拽着失智一般的玄瞳终于离开了梅龙亚位面。
还没有坐定,薛半半急着将玄瞳被灼伤的右手拢在掌心,又因为这个动作挡住了它凝视戒指的视线,竟被他烦躁地躲开。
他是抽风了吗?她无奈,只好换个部位开始治愈。幸好,除了空间穿梭的魔法,她还天生自带治愈魔法,法力高强更胜过世上任何治疗魔法师,只是她总觉得树大招风,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儿,好端端地拥有这么多令人羡艳的能力不好张扬,每次使用治愈之力后,她还会调动自己的另一种能力:改换记忆。她总是能轻易将游客受伤又被治愈的记忆抹去,这也是她带团多年毫无伤亡记录的保证。
满满和乔若夭倒是清楚她的本事,坐在一旁看好戏似的看着她掌心冒出的绿色光晕扩大又褪去,玄瞳身上那些焦黑随着光晕所到之处迅速消失,还原白璧无瑕的肌肤。
可是她治好了他身上的伤,却没有治好他的疯魔病。他依旧死死攥着那条项链,一双眼里只剩下那枚并不起眼的戒指。
薛半半叹气,终于抬手轻轻按住那枚戒指,将自己的脸凑到他眼前:“这是我的。”
玄瞳浑身一震,血红的眸子激动得仿佛扬起杀气:“是你?是你?!”
“咳……能不能好好说话?”她深深注视他的眼眸,轻缓而柔和的语调从口中缓缓道出,“放松,放松,现在的你很安全,你可以信任我们,也可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放轻松……”
这是她的另一种特殊能力,能震慑和控制人心。关于这一项,满满和乔若夭也从未亲眼见过。不过这一回,玄瞳却真的在她毫无特色的话语里平息下来,血红的双眼逐渐恢复如常。
神了!他们认识的薛半半,是个神!
“告诉我,怎么了?”薛半半轻松地扬了扬眉,仿佛刚才所有的混乱都未曾发生。
玄瞳的表情变幻莫测,终于开口小心地询问:“这枚戒指,怎么来的?”
“我的教养老师给我的,说是发现我的时候它们就这么戴在我脖子上。”她答得云淡风轻,他却因此气血喷张。
“所以,这是从你出生起就有的?”
“应该是吧。”
“那么,它是你的?”
薛半半抓了抓脑袋:“教养老师说应该是我妈妈的……”
玄瞳的目光冷了冷,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有些吃瘪地从兜里摸出另一枚戒指:“这个,我也有。我一直在找的人,就是另一半戒指的主人。我想,她是我的……”他小心地看了薛半半一眼,“爱人。”
薛半半脑袋一懵,吃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脱口而出:“不会吧!你是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