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坤伸手,却怎么都碰不到她。
她挣扎着向萧坤爬,带过来一路的血。身后的一口白牙穷追不舍。
可萧坤动不了,无论如何都动不了。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冷笑,转头一看,是秀色,她眉目冷峻,如同冬日高山。
是什么时候,发现秀色的心?
其实再明显不过,只是他刻意不去看。
一天酒醉,秀色脱掉全身衣服钻进萧坤被子,握住他的手放向自己的胴体。萧坤睁眼,缩手,如同碰到烧得火红的铁。
然后起身,把被子一抖手罩牢她。
冷冷地说:“再没有下一次。”转身离去。
秀色酒醒,丝毫不记得自己做的事,只笑着问,喝醉了可是不是成疯子了?
萧坤笑,没有,睡得很安静。
恨意如山倒,铺天盖地压下来,萧坤抬手去躲。猛然转身,发现九月已经不在。
地上只留了几根白骨,几块破布。
还有一串项链。项链上,勾着一条极短极短的发丝。
我陪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她一来,你就爱上她,要娶她,再不踏入暖香阁半步?
你嫌我脏是吗?
哈哈哈。你想不想知道,被熊吃了的女人,是怎么碎成一块一块的?你知道她头盖骨破碎的那一声“咔嚓”,有多美妙吗?
萧坤在这家小酒馆,已经不知道多少天。
睡了醒,醒了睡。
店家给什么他吃什么。
店里人来人去。有常客,有过路旅客。店主左右逢源,只字不提叫萧坤离开的事。
有人讨论被邻居被风吹落的花盆砸死。也有人三三两两出现,压低声音讨论白昼宝藏重现的事。
还有一个人坐在酒馆,慷慨激昂,讲了一个白衣魔女的故事。
他说,夜深人静,子夜啼哭。一个女鬼唱首子夜歌,歌声入耳,人就变作僵尸,任她宰割。
周围人的目光专注,讲的人成就感满满。丝毫不管,都成僵尸了,还需要宰什么割什么。
店主叹口气,你永远猜不到,是明天先来,还是意外先来。
萧坤抬头他看一眼,他低着头打算盘,话说得不悲不喜。萧坤的头又重重落下。
人生就是这样,总会有落幕的那一天。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也从来由不得人选。
如果于镜的解药再快一点,如果他早点发觉秀色的异常,如果他不把九月放在死门,他就可以不用眼看着九月走向死亡。
没有如果。
九月就是那样,一步一步踩着他的心走出去。恢复控制的第一瞬,他快速飞过去,如同光芒射出。
但还是晚了。那么大的一座山,他们瞬间无影无踪。也许,有什么密道。
不知道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九月死了,他已经全盘接受。
不知道第几日,有人快马路过,呼吸轻盈似雾,内力浑厚。
他下马,身上挂了一个孩子,旁边跟着一个女子。
唯一空着的桌子在萧坤旁边。他们也不在意蜷缩在角落中的萧坤,径直坐下来。
身上带来初秋的凉意,蔓延到萧坤身上,萧坤忍不住拢拢衣裳。
怀里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爹爹,不喝酒。”
男子哈哈一笑。
“看你女儿,来酒家不喝酒,难道喝茶?”
“嗯,好建议。来一壶普洱,随便炒两个菜,米饭要软。再煮一碗饵丝,也要软。”
他夫人从善如流,男子一时无语凝烟。
“就二两……”眼巴巴看着自己老婆。
“几日没睡,还不安生。今日就算铃铛让你喝,我也不让。”她微笑看着自己夫君,说得轻描淡写。
男子只好悻悻作罢,怀里叫做“铃铛”的小丫头揪揪父亲的胡子,咯咯笑。
旁边的小二也忍不住笑。眼前男人络腮胡,皮肤粗黑,女人纤弱似水。偏偏百炼刚化绕指柔,靠的就是这一抹春江水。
男人瞪他一眼,他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哈着腰退下去。
女子又温柔朝男子道:“才刚闭关出来。过来查案,可不知道怎么夙夜匪懈的,少喝些酒。”
小女孩不爱静静呆着,从母亲怀里爬下地,蹬蹬蹬跑来跑去,笑得欢快。又蹲在墙角地上看蚂蚁。
他父亲喊了三次铃铛吃饭,她都只做没听见。母亲声音一直轻柔,但只说了“林翎”两个字,小女孩立刻心叫不好,恋恋不舍把手里的蚂蚁放回去。
爬回饭桌,乖乖扒饭。
哄孩子吃饭似乎是天下父母通用头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