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周围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有护卫整齐走过的脚步声,有叶恒的说话声。
可萧坤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似乎叫嚣着,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牙关咬紧,伸手把红布掀开。
垮啦一声,红布落下。太过用力,勾在铁笼上,厚厚棉布破裂,发出叫人心惊的声音。
黑熊陡然见了光,看到不熟悉的人和地,带着敌意一声吼叫,朝铁笼子抓过来,白牙森森。
萧坤好像看不见,也听不见。
只牢牢盯住黑熊脚边几块破碎的布。带着血迹,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也看不出,是不是人的衣服。
可是破布下,被黑熊剩下的骨头,却分明是人骨。
熊喜欢吃活物,人若死了,他不会吃。
徐正擎成婚前,他们去爬山。九月喃喃说自己没见过熊,他笑姑娘,穿的那样艳丽去爬山,不怕喂狗熊啊。
爬山到中段,九月坐在地上休息,背后来了马队,他吓九月,你背后有只熊。
九月吓哭,生气,一路都不理他。
她那天穿了红色的防风劲装,带着帽子,像只精灵。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坤冷冷说:“所有人出去,关了铺子。”
抽出护卫腰上的刀,叫他守在大门外,不放任何人进来。
院子很大,只剩了一头熊和两个人。
周围静的可怕。叶恒关切看向萧坤,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坤一刀劈开铁笼上的锁,黑熊张牙舞爪扑向他。
叶恒慌忙拦住他,萧坤,你不能用内力。
萧坤踩着游龙步,躲开。
“我没打算用。”
叫叶恒避开,一刀一刀砍在黑熊身上。
渐渐的,萧坤的黑衣上沾满了血。
脸上、手上也都是浓腥的血。
可他一点都不在意,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机械地重复躲避和砍杀两个动作。
一开始黑熊叫得惨烈,扑得凶狠,渐渐地就动不了,想逃,又被萧坤阻拦。
整个萧家大院,变成了修罗场。
最后,只余了一口气,平躺在地,哀哀叫唤。
叶恒皱着眉,空气里好像伸出一只大手,揪住他的心脏。
再忍不住,一掌隔空打过去,了结了黑熊性命。
萧坤没说什么,走近,下蹲。刀从熊头下脖子处,一直拉下去,开膛破肚。
内脏暴露在面前,他割开眼前硕大的胃。
糜烂腐朽,叫人作呕。
叶恒静静站着,想捂住口鼻,但没动。
修罗场、生死场、屠宰场,他又不是第一次见。
萧坤探手进去。在熊身体里搅动。
突然不动,木了很久,呆呆地把手抽出来,手里的东西,也不知道为何,这样重。
叶恒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滴下来。
一颗金色月亮在血污里发亮,下面坠着浑圆玉珠。
“就用前几天出的玉,不要太翠,老气。”
“让小黑来磨这颗珠子好了,到时她就算不喜欢也不好意思说。”
九月说:“我看的那串项链,似乎中间是月亮,下面是珍珠啊。”
因为月亮要用金,所以珠子,就用玉。
“遇到危险的时候把月亮打开。”
萧坤似乎已经没有意识,用手摩挲着金月亮,想把月亮上的血迹擦掉。可他手上也都是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啪”一声,触到月亮背后的小小凹槽,月亮打开。
里面的相逢丹,已经不在。
相逢丹。
清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萧坤醒过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秀色红肿双眼,坐在他的椅子前,怔怔看着她。
暖香阁秀色的竹楼,他答应九月,说到做到,已经很久没来了。
一切他希望永远想不起的事,就这样迅速跳入他脑中。
有人送了一只黑熊在萧府门口,西域来的驯兽师,满面红光,你要的熊,我给你运过来了。
叶恒觉得不对劲,收下铁笼,叫人运到院子里。
萧坤这个时候回到家。叶恒有了不好的猜测,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杀死黑熊,从黑熊肚子里,找到了九月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项链。弯弯月亮,圆圆玉珠。
然后,叶恒点了他的睡穴。
萧坤突然笑了,觉得自己像一只玩偶,任人摆布。
算命先生说,你大富大贵,一生光明。
呵。
九月如果死了,他就算富可敌国,又有什么光明可言?
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把人生生塞给一头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