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安程目光移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微微笑的管事儿身上,“就是方才您拿出来的这些,我们一并要了。”
“等等!”季芷柔朝管事儿姑娘微微一笑,接着朝安程皱眉,低声道:“鹤记衣阁里衣服价格不菲,你有多少钱我不知道,莫要打肿脸充胖子。”
赵叶跟着嗤笑了声:“你这妹妹从小便是没见识的,汀兰你真是太善良了,她爱装样子,你且让她装便是,等会儿掏银子时就知道她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公子此言差矣。”管事姑娘抿唇一笑,手一伸,露出掌心明晃晃的两锭银元宝,“姑娘在你们进来时就已将钱付予我。”
说这话时管事姑娘还将银元宝晃了晃,季芷柔张了张嘴,没接话,眼睛却一转不转盯着安程,表情冷硬:“竟不知妹妹私藏了这么多月钱。”
她咬重了藏字,安程微微勾了唇角,眼中笑意疏淡了些,“姐姐弄错了,这钱,也是当今圣上赐予我,当时侥幸从赛事中脱身,圣上眷我,故而给了我些许赏赐,让我衣锦还乡。”
刹时有些静,管事姑娘娇笑一声,“姑娘这会儿还是随我去里头试衣服吧。”说完,她招了招手,立刻有姑娘捧着衣服上前,动作无不恭敬,安程垂眸,朝身旁站着的两人微微颔首,然后一把扯住少年,两人一齐进了里屋。
好不容易摆脱季芷柔赵叶,安程吐了口心中浊气,刚一抬头就见少年黑着脸看她,安程拍拍他手宽慰道:“我这是保护你,你跟我一起,不然他们两个在外面欺负你都没人替你欺负回去。”
说完,管事姑娘就进来了,安程没看到少年反应就跟着进了里屋,沐浴,更衣,焚香,一道流程走下来安程精神都舒缓许多,果真是有钱人的快乐是不容易想象得到的。
原本安程确实只想买了衣服就走,可季芷柔和她那嘴炮未婚夫偏偏等在门口看笑话,估计刚刚吃了瘪,想等她出去数落一番才愿作罢,安程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眼神冷了些。
不同于上次云瑾递她的罗裙,这件衣服风格要更显英气,金红相间,短窄笼袖,腰间束着锦缎细腰带,穿在身上时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飒爽气度,仔细上完妆后,管事姑娘抿唇一笑,轻柔道:“姑娘真是好看。”
安程大大方方笑回去,温言道:“你也是。”
这叫金溪微微讶然,幼时她便在京城的铺子里帮忙,见了不少贵门仕女,大大方方接受夸赞的,还真不多。
她也笑笑,“跟你一齐来的公子也收拾好了,他不大情愿,但好在最后还是同意了,或许你可以将这个给他。”
安程低头看了眼,是一面看起来质感不错的云青面具,她接过,微微一笑道谢,然而出去时还是将它系在后腰间。
少年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比起十四五岁的她,要别扭太多啊,安程心想。
门帘挑起,微风拂面,吹散了少女身上的异香,不少前来挑款式的富家小姐眼里露出惊艳,纷纷低声吩咐丫鬟去问这是哪一款,确实,这款裙装既像汉服,又夹杂了西域胡服戎装的款式,安程肤色不算极白,五官出落的却更为精致,尤其是眉峰下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光揉碎了被放在里面,格外好看。
季芷柔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捏紧了些,见赵叶的眼神也紧盯着看,她笑容有些僵,“倒是还未见过妹妹穿这样的衣服。”
安程微微颔首:“姐姐与赵公子想必还有好多悄悄话要说,我们还有一些恩人要拜访,估计回群阳要晚几天,还望姐姐替我向父亲母亲问好。”
说完,安程也不看她,径直拽着少年朝门口去了。
见两人乘着马车走远身旁赵叶还呆愣愣的,季芷柔银牙咬了咬,衣服也不挑了,衣袖一甩就出了门,身后的小丫鬟一跺脚,急急忙忙跟上去。
一个时辰后,载着两人的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在一家还算宽敞的点心铺子前停住,这里铺子地理位置不算好,人也不多,故而突然有车停下时,铺子里忙碌的小姑娘抬了头,微愣。
她嚷嚷几声,面上露出欣喜,隔几秒,熟悉的身影出来,先是一惊,而后才仔细执了安程的手,只是在牵安程手时,目光忍不住打量她身后的少年。
“没事儿,他受了伤才会这样,原本很俊俏的!”
安程笑着解释,又有人从里面走出,个子不高不矮,肤色偏暗,精神气儿却相当足,见面就朝安程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看上去很是憨厚。
被迎进喝了茶安程才知道这小伙子竟然是哑巴小丫鬟的竹马,原本在附近农庄里做事儿,近来连日阴雨,农庄上事儿不算多,他才特意赶来帮忙。
再次看到故人的女儿时,玉娘眼中含着热泪,神情很是激动,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做了一桌子好菜,安静地听她讲这个月遇见的各种事。
少年坐在跟前默默听着,他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比如自己叫什么名字,又为何出现在这里,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她的弟弟,也不是皇上赐予保护她的护卫。
为何要说谎?他好想问。
她对他既没恶意,也无利用,除了最开始的错愕便再不曾释放任何恶意,可她为什么要一路带上他呢,甚至不惜跟威胁她生命的人对峙,他有什么值得的呢?
低垂了头的少年嘲讽似的扯了嘴角,他抿了口水,存在感几乎低到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