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曾跟着采办府中用度的金嬷嬷出过府,只是当时有事在身,胆子又小,只低头走路搬东西,并不曾细细打量这临街闹市。
这般真切瞧着,还真真是头一次。
只是她们出来要做什么?
小丫鬟小心翼翼瞧了眼安程,见她面色平静神情淡然,一颗心安定许多。
安程觉得今日出门是很必要的。
奇卡同她提过,此去路途遥远,路上不安定因素太多,她总该有所准备才是。
安程在一家武馆前停住。
她笑了笑,步伐轻快走了进去,在第六十次战败第六十一次重生之后,她进了武馆,打趴一众高手,站在了赌坊之前。
里面的人早已熟悉,就连下句话要说什么她都了然于胸,安程淡淡一笑,掏出一两碎银放在赌桌上:“买大。”
小丫鬟都惊呆了,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厉害的二小姐,全武馆里那么多彪形大汉,全赌坊那么多高手,竟然全都输在小姐手上——
而安程,累的快吐血了。
虽说每一个循环都是新的开始,可是被一掌拍死的感觉,被弓箭穿心的感觉,被暗器戳死的感觉,特么的历历在目啊——
战士上战场,还需要奶妈,借着机会赚了一大笔的安程拉着小丫鬟便去了药医阁。
药医阁是她幼时便知道的店,那时她生母身子骨已经很弱了,茅屋整日浸满了药味,每天她还要倒许多的药渣子。
时隔多年再次到这里,安程竟有种物非是人非之感。
博物架上放了奇奇怪怪的中草,安程正看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飘到耳畔。
她环顾了圈,鸦青色长袍的大夫正在给一妇人针灸,她顶着那妇人看两秒,内心生出一股子熟悉感。
妇人闭眼坐着,面色微黄,眉头也紧紧蹙着,不知大夫在问什么,偶尔张口答一句便要喘几口气,看起来身子极弱。
安程靠近,不确定地喊了句婶婶。
因着时辰尚早,医馆人并不算多。
妇人睁眼,看了安程好一会儿才确定如今这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就是当年缠着自己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当即眼中热泪就落了下来。
她是在流放路上认识安程她娘的。
那时她感了风寒,好几次快撑不住时都被她救下,被鼓励着向前,当时只听有人说她出身好,是家族犯了大错才被流放,后来两人相熟她才知道她家族犯的是诛九族的死罪,被贵人悄悄换出才留了条命。
那段岁月着实清苦,但两人的生活却简单快乐,她调侃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曾想竟在季府被人欺了去,后来惨遭污蔑被杖杀,她原以为那时她都死了,结果又捡回半条命——
故人再相逢,妇人握住安程的手,唇也抿得紧紧的,但微红的眼眶和滚烫的热泪还是暴露出此刻她心中汹涌的思绪与情意,她执着安程手好一会儿,却只说了句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活着本身便是希望。
是夜,黑夜如潮水般涌进府邸,风顺着窗框吹进,带了些森寒。
是有些晚了。
窗外秋风一阵阵的,吹到身上有些凉,安程瞧着瓷盏中沉浮不定的茶叶好一会儿,才起身剪了灯芯,脱了外衣爬上床榻。
夜色寒凉,周围宁静,偌大的院落像是无人区一般,她辗转好几次都难睡着,索性手枕了头瞧这帐帷旁插着的一株株橘色小花。
没猜错的话是小丫鬟临走时悄悄放的。
她今日凭着条件将小哑巴卖身契从白秋爽那要了回来,既然不能呆在这里,索性让她去陪婶婶,婶婶虽说年岁大了,心却是向善的,两人在一起还算有个照应。
明日,便是她一人的西天取经路了。
也不知左思右想,安程终于沉沉睡去,醒过来时,清晨的光已然照进屋内。
寒意跟着散了不少,与此同时,院中也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安程迅速继续躺好,眼睛紧闭着,耳朵却悄悄竖起,会是谁来的这般早?
那人也不敲门,直接挑了帘子进来,安程内心闪过一丝不悦,还能是谁?
不用睁眼就知道是季芷柔。
季芷柔爱熏香,身上惯有一种不知名的气味,甚是好闻,只是她来找她做什么?
“妹妹醒了就莫要再睡了,再过一会儿接的人便来了。”
声音离得很近,安程甫一睁眼,季芷柔就站她床边。
肤若凝脂,明眸皓齿,少女娉娉婷婷拢手立着,一袭鹅黄色罗裙衬得她格外娇媚,这样站着不说话,好似一个画中走出的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