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栖有点儿方。
做她们这行的,除非人设需要,谁不是身经百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可当脚腕被抓住的那刻,她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本以为是隐藏起来的异形走尸,条件反射地就要侧踹踢开那只手,可就在要踹过去的时候,她又生生顿住了。
她看见那只手的主人被血糊得看不清原貌的脸上,有一双理智尚存的眼睛。
虽然瞳孔的颜色比常人要深一些,但和异形和走尸不一样。
这双眼里有光。
而那些异形的瞳孔是黯淡无光的纯黑纯白,是没有理智呆滞的。
她十分肯定,他还是人,一个奄奄一息的正常人类。
但这比看到异形还要让她震惊。
距离她不足三米的前方收银台处,上面养着一株长势喜人的“鸿运当头”的植物盆栽。
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只是当时没有察觉到这株植物的异样,光看盆栽上面和正常的植株盆景没有区别,不像那些异植都有疯狂生长的粗壮根系。
最重要的是,没有攻击她。
细看之后她才明白她为什么没被攻击,只一眼,绕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的她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花盆的侧面被穿破,而植株的根系从洞口一路延伸到柜台底下,组成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困住它的“猎物”,牢牢地扎根在它寻找的新“土”上。
而那人腹部被撕破一个血肉模糊的洞,那些从上而下的根系,就硬生生插.入他腹部血淋淋的伤口里,宛如密集且细长的器管口连接着他残破不堪的躯体,从他的肉.体中源源不断地吸取新鲜的血肉和营养供给植株生长。
异植寄生在人体上,把他残破的身躯当成了活体营养器。
褚栖胃酸翻滚,险些吐了出来。
她见过异植的触手穿过人类的身躯,吸走人的生命力变成本体的养料,尸体像冰糖葫芦一样串在枝条上,直到被吸成干尸然后湮灭成灰只剩枯骨。
也见过食人花把一个人活生生地吃下去,血溅当场,或者把人毒死后身体埋在根部化为肥料,为它提供养料……
多么血腥的场面她都见过,可当看到这一幕时,她还是觉得残忍,恶心得想吐。
那些人死相惨烈,可几乎都是一击毙命,没有机会感受痛苦,而这个人,他躺在那里,身体如破布残烛,却还留有意识吊着一口气。
真正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绝望而暗无天日的日夜后,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
于是,他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拼命地、挣扎地、虚弱地抓住了这一缕微光。
做完这个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努力睁开意识涣散的眼睛,无声地祈求着。
祈求着有人能把他拉出这无尽深渊和苦海。求生也也好,求死也罢,总归不会比生不如死还要痛苦。
他那被异植贯穿身体无法动弹,像一个被吸血鬼囚禁的卑微血奴,日复一日被迫地给异植提供血液和营养。
血液从他体内流失,而他能清晰地感受自己生命的流逝,伴随着无尽的痛楚。
他在炼狱里煎熬求死,可他偏偏死不掉。
每当他濒临死亡即将解脱时,异植就会在最后一刻用它的能力反哺治疗他,又将他拉回深渊里,反复折磨,反复利用,反复地摧残……
……
褚栖觉得她应该走,立刻马上头也不回地走,千万不要多管闲事。
可她的脚像是长在地上了一样,怎么也移动不了。
她不能多管闲事,可她看到他眼里有光。
他不是没有痛苦没有理智的异形走尸,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见死不救或许不是最残忍的事情,残忍的是,他连求死都难。
褚栖咬咬牙,反复握紧手掌又松开。
能想到把人当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活体人祭的异植不是没有智商的生物,它们虽然没有脑子,却又很聪明。
比如此刻,那被座莲基状叶片托在中间红艳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的花朵就像一个“脑袋”,中间的花芯形成“脸”,柱头像“眼睛”一样对准着她,仿佛在警惕。
它从血窟窿里抽出几根触手一样的根系,挥舞着护在“祭品”周围,时刻准备着攻击。
褚栖让它感受到了威胁,它并不想和她为敌,但她要是敢动它赖以生存的“食物”,它一定会和她拼得你死我活。
最好是互不侵犯。
褚栖看着那还在滴血,挂着模糊血肉的触手,心里无比地厌恶。
她一开始怎么会以为这株盆栽没有异样呢?
持续了几个月的低温天气,如果不是异植,又怎么会生长得这般娇艳欲滴?
鲜红的花朵有多好看,此刻就有多令她作呕,那都是人的鲜血换来的。
【目前看来他不在主角名单里,只是个边缘人物,你可以救,但要想清楚】
一直装死沉默的系统突然出现说话了。
褚栖能接触所有边缘人,只要不做出影响主线剧情的事,随她怎么作都可以。
系统正处于虚弱期,不能给她提供辅助,想救人只能靠她自己。
褚栖挪动了一只脚,异植充当武器的触手立刻警觉地竖起。
她要救人,势必要和它正面打一架,只有把它杀死,才能让它滚出祭体的身体。
她没有异能,手上也没有能用的工具。
如果强行装逼,也可能会成为异植另一个“活体祭品”。
虚握着她脚腕的手缓缓松开了。
褚栖心中微讶,以为是他没有力气了,低头去看,却发现是他主动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