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妮“啊”了一声,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苏倚嘉,便猛地摇头:“那是仇家,看一眼恨不得掐死的那种。我眼神再不济,也不能瞧上那样的人,一会儿正经一会儿不正经的,简直二皮脸。”
宗妮又撇撇嘴,“咱不说了,夜深了,歇下吧。”
提起夫婿,宗妮想起与王家的亲事。前阵子她往京署衙门递了信,王仁良倒是给她回了,言之凿凿要信守承诺,等她役满之后再成婚。甚至还畅想夫妻双双领俸禄的婚后日子。
若宗妮是个不明白的,肯定会被他这一番话暖到心窝,偏偏她看得透彻,知王家是盼着她能出息些,好攀上权贵为王家铺路。
正叹气呢,睡在榻里的善花唤了她一声,声弱得跟梦魇一样。宗妮翻身凑过去问她怎么了,借着窗外的雪荧一看,这一头的湿汗,嘴唇也没个血色,可是坏了事了。
宗妮赶紧帮她擦汗,沉着嗓音问:“姐姐,你怎么了?”
善花捂着肚子,嘴唇翕合,勉强挤出一句话:“肚子疼,怕是要生。”
女人生孩子跟过鬼门关一样,漆黑的冬夜,爷们不在稳婆也没有,宗妮当即慌了神。她掀开被子往里一摸,褥子上湿濡一片,抽出手一看,果然是血。她没见过妇人生孩子,但流血肯定不是好事。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给善花又盖上一层被子,嘱咐她道:“我去宫里请太医,你坚持着,想着李哥和肚中的娃娃,等我回来。”
宗妮顾不得擦手,趿拉着鞋子推开门。门外纷扬的雪花将天地都铺成白色,凄惨惨地映在她的眼中。她仓皇地跑向东华门,门口值守的禁军僵冷着脸色,盔甲如墙,护刀如障,将她拦在宫城之外。
“请各位大人们行个方便,容我到太医院请人。东北排房有位夫人要生孩子,人命关天,求求您通融。”宗妮急得欲哭,可禁军丝毫未动。
有个面熟的禁军提醒她:“姑娘又不是头一天进宫,下钥之后不允许在宫中走动,就算是万岁爷和皇太后都要遵守这规矩,没办法给您开先例。您不如多走点路,到四九城敲敲医馆的门,兴许有郎中看诊。”
那禁军打量了一下天,又摇了摇头,“不过这天不好,可能都不愿意来。这孩子,老天爷是不想留啊。”
风一股脑地吹进券洞之中,吹动她四散的头发,吹凉她的心。都说皇家高墙之下无情,她本不信,事到如今真真让她心寒。
她强撑一口气,与那禁军说:“苏大人今晚值夜,求您帮我传个话好吗?”
禁军没言语,眼神瞄向一旁的值房。恰好一道影子穿堂而过,再一眨眼,苏倚嘉铁青着脸站在那姑娘跟前,身上的披风随风一摆,刚好搭在姑娘身上,随即扭过脸狠狠地呵斥一声:“都把眼闭上。”
宗妮怔住了。
苏倚嘉紧锁着眉,将披风狠狠地系了个扣,凶巴巴道:“连个厚衣裳都不穿,想被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