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黑衣人捂着手腕,怒道:“你是何人?这事和你没关系,我劝你少管闲事。”
谢星河道:“你们几人杀人夺宝,我既然看见,更不能不管。”
黑衣人不再多说,群起而上,然而双方实力相差悬殊,若方才还有侥幸心理,觉得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不可能有什么高深功夫,此刻见了少年快若闪电的伸手,不由悚然一惊,少年身手太快,他们甚至看不清他出招,那把剑已砍下其中一人的臂膀。
黑衣人不欲死磕,见此情形都弃战逃走。谢星河没追,回头对老者道:“老爷爷,我送你去前边镇上医治吧。”
老者目露感激,却摇摇头,拱手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这等小伤就不需麻烦了,且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再耽搁。敢问少侠尊姓大名,何门何派,今日恩情来日必报。”
谢星河道:“在下沈家庄庄主沈雁秋之徒,谢星河。今日小事,谈何恩情。”
老者微笑道:“原来是沈庄主的徒弟。”
谢星河道:“你认识我师父么?”
老者道:“沈庄主威名谁人不识?只是我识得她,她肯定不识得我,也不喜欢我。”
谢星河奇道:“为何这样说?师父好端端的,怎么会不喜欢一个人?”
老者道:“我是风烟谷之人。”
谢星河登时一惊,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将剑挡在身前,警惕道:“你就是风烟谷之人?原来今日我一时好心,是帮了魔教中人。”
谢星河曾听沈雁秋说过,风烟谷位置成迷,里面的人诡计多端,擅医擅毒,医之杀之不问缘由,全凭心情,沈雁秋以前与风烟谷一名弟子结下梁子,自此后对风烟谷更是厌恶,总用魔教称呼。
老者并不介意,一笑道:“魔教?少侠喜欢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不管怎么说,今日我得以脱身,全靠少侠,如果不是还有要事缠身,我肯定留下来与少侠……”
谢星河星眸一冷,打断道:“你走罢,我不想与魔教中人有任何纠缠。”
老者再拱手,往路旁一处山林而去。
谢星河上马就走,一刻也不愿多留。如果师父知道他救了魔教中人,指不定更不相信自己,更厌恶自己。
谢星河甫踏入秀州,心绪便起起伏伏,不能平复,他快马加鞭至南岳村,村子杂草丛生,四处空无人烟,比以前更破旧,村口还如以前一样放着一口大碗,那是大黄的食盆。
他在家门口止步不前,手几次欲推开门,却都生生止住,他忍住难过,推开那扇半掩的门扉,一瞬间蒙尘时光再现,他仿佛看见在屋里看书的爹,和在一旁补衣服的娘,还有那个调皮的自己。
墙上挂着爹的竹笛,地上放几捆柴,爹爹心善,教书也没收多少钱,原本计划多砍些拿去卖几个钱,家里已没有多少粗粮,再不卖就没得吃。娘缝好的衣服仍放在桌上,和走时一模一样。一切好像都没变,只是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娘缝好的衣服他穿不上了。
他依稀听到爹娘在一声一声唤他的名字,再去听,又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脚步声。
谢星河取下竹笛,这把笛子已经很旧了,也不知能不能吹响。他将竹笛放至唇边,吹起爹最爱的那首故园。
爹娘背井离乡来到江南安居,他知爹娘来自同一处地方,又不知是哪里,爹吹起这首故园时,一定是在怀念故乡旧事。
竹笛声不再清亮,粗哑难听。
他摩挲着竹笛,微微一笑,将竹笛悬在腰间,再把门掩上。
他骑着马,慢行在寂静的南岳村,他从第一间屋子数到尾间,在心中默念他们名字,哪怕已隔一世,他也从没忘过,反而在脑海更加清晰。
南岳村尽头后有一处拱起的山丘,草有一丈高,山丘下葬着南岳村所有人,有坟无碑。
他挥剑砍去杂草,然后将买来的香纸点燃,恭恭敬敬跪下磕头,他眼神坚毅,里面的泪始终没落下来,他道:“我一定会帮你们报仇,一定要你们在九泉下得以安心,我谢星河发誓,这世若不将凶手杀之,我便乱箭穿心,万劫不复。”
日影西斜下,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吹乱未燃尽的白纸,吹起带星火的灰烬,似南岳村惨死的冤魂在幽幽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