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章冶策用来题字的宣纸上墨迹已干,他便收起宣纸,摊开一本奏折道:“这件事,徐将军不是已经上过折子了吗?”
徐哲那日算是揣明了圣意,自然知道不该再追究谢涵予的罪过。只是近日朝野之上,流言四起,说他堂堂将军,竟连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都奈何不了。
徐哲向来以军功赫赫自诩,没想到最后在阴沟里翻了船,栽在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手上。若他这回不平息了流言,日后还怎么在军中立威,在官场上立足?
思及此,徐哲也没了往日的圆滑劲儿,铿然跪地道:“臣恳请陛下将这贱奴依照国法处置。”
章冶策拿着徐哲上的那份奏折道:“徐将军只在折子上说了被谢姑娘所伤,但并未提及其中缘由,朕甚是疑惑,现在正好你们两个都在,不如就在今日给朕说个清楚吧。”
徐哲早就想到了章冶策会拿这件事的缘起说事,但国法摆在那里,他不过是轻薄了个献俘,顶了天就是被罚些俸禄,比起他的名望来说,那些俸禄根本算上了什么。正因早已考虑清楚,徐哲当即答道:“启禀陛下,臣当日前来述职,经过浣衣坊,被这个献俘引诱,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做了错事。”
谢涵予心中暗道这徐哲果真是个老狐狸,居然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想必接下来,他还能说得更玄乎吧。
果不其然,徐哲接着说道:“反是这个献俘别有用心,趁着微臣不备,偷过了微臣的佩剑。当日若非微臣反应及时,此刻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景裕听了忍住笑,佯装惊疑道:“依徐将军这么说,这谢涵予就是章期磊特意派来谋害我朝重臣的了?”
徐哲正色道:“此女本是章期磊麾下大将,如今无端被献过来,谁知他们到底是何居心?陛下若是把她留在身边,将来必定是个祸患。”
章冶策听了看向谢涵予,“谢姑娘可有什么话说?”
听完徐哲的狡辩,谢涵予又渐渐产生了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此刻听章冶策问及自己,便忙自证清白道:“不管陛下信不信,太子早在三年前就对我多有猜忌了,若非如此,太子怎会宁可听信一些昏聩之言,也不肯用上我的计策。”
提到那些奸佞之辈,谢涵予心中只觉恶心,再看徐哲,更觉得不顺眼起来,便对着他问道:“敢问徐将军,我当日怎么引诱你了?”
徐哲没想到章冶策会问及谢涵予,更没想到这谢涵予不过是个献俘,居然也有胆子来质问他,当即乱了阵脚。不过他很快又灵光一现,对着谢涵予义正辞严地厉喝道:“大胆!章期磊身边的人果真是不知廉耻,如此有伤风化之事,你居然也敢在陛下面前提及!”
谢涵予嗤笑一声,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想到我只是洗了个衣服,就被徐将军当成是引诱了。”
“你……”
徐哲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拐着弯儿地给骂了,当即气得面色通红。若非天子面前不准佩剑,他还真恨不得直接一剑把谢涵予砍了。
“徐将军为官多年,怎么还犯起御前失仪这种大忌了?”景裕本就对徐哲凭着三言两语就把私闯宫闱的罪名抹去了这件事心生不满,此时见情势反转,便跟着凑热闹道,“由宫门到正殿这一路似乎并不经过浣衣坊,难不成徐将军是走了什么捷径?”
徐哲汗流浃背道:“臣无心走错了路,还请陛下明鉴。”
“这种小事,朕当然不会追究。”本还默不作声的章冶策说着看向谢涵予,“今日的汤药,你喝过了吗?”
本还神采飞扬的谢涵予顿时失色道:“啊?我昨日不是喝过药了吗?”
章冶策听了吩咐道:“来人!带谢姑娘去喝药。”
景裕见状道:“看来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既然如此,微臣干脆就陪着谢姑娘去喝药吧。”
徐哲当然知道章冶策是什么个脾气,心中忐忑,故看着谢涵予轻飘飘地走了,也不敢多做阻拦。
却说那宫女将谢涵予一路引到偏室,欠了欠身子道:“谢姑娘且等一会儿,等奴婢把药熬好了,就给你端过来。”
谢涵予苦着脸拉住那个宫女,软声道:“这位姐姐,那个药,我自己熬好喝掉就行了,你这么忙,就不必老是惦记着我了。”
那个宫女挣开谢涵予的手,道:“那可不成,陛下可是吩咐过了,要奴婢看着你把药喝完呢。”
谢涵予磨着牙,小声嘀咕道:“他何时管的这么宽了?”
“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