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承安落后裴瑾瑜数步,低声问道:“夫人和妹妹在家中可好?”
在这片车马行动,百姓议论的热闹喧嚣中,他的声音也很清楚。
阮卿含笑道:“哥哥回来就好,我们一切都安。”
齐夫人微垂着目光凝在他身上,声音有些微颤:“夫君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
阮承安眼眶一红,他向自己的妹妹点了点头,语气大大咧咧地哄自家夫人道:“雨溪从前夸赞武状元孔武有力,如今我在北边晒成这般,可还比不比得过那人?”
这话属实没样子,齐夫人不禁抬眸飞快地嗔他一眼:“你这冤家,不过是那一日刺了你一句,竟记到现在……”她语气带怒,心中沉郁却是悄然散了,面上不由浮现了笑影。
阮承安下意识要挠挠头发,但他早已穿戴着盔甲,更加上此时大庭广众人山人海瞩目之下,他与齐夫人交谈已是不妥,只好笑了几声。
齐夫人在旁低声嗔他:“怎么去了北边儿还是这么傻气,若不是卿卿一直安慰我,恐怕今日你回来,我能不能见着你都两说……”
一旁阮卿不由失笑。她乖乖跟在裴瑾瑜身后,也想着若是将来自己与他,是不是也会像哥哥与嫂嫂一般?
前面的裴瑾瑜似乎也能感受到阮卿心中所想。一行人走过宽阔而笔直的天街后,围观的皇城百姓止步于连接内宫,禁军守卫的玄武大道。
仪仗在玄武大道与天街交汇处停驻,裴瑾瑜回身向阮承安道:“圣人已摆宴于甘露殿,请少使前往。”
阮承安在朝几年,早知这位中书令为人刚正而淡漠少言,边臣回京本应即刻向圣人禀报,裴瑾瑜却特意留出了这样多的时间给他与家人叙旧,此时对阮家人并不高高在上,不禁对他印象不错。
更加上那千里迢迢跑来,自称为北镇卫所属的纪年不知受何人所托救了他一命,阮承安心中也有些成算,上前告辞道:“有劳裴中书。”
阮承安走到了前方,匆匆踏进宫门面圣,他随行的三百轻骑则在副官狄泽的带领下押送突厥王子往北镇卫大牢看守。
阮卿与齐夫人目送他走远,转身回了自家的车架附近。她临上马车时无意中往裴瑾瑜方才所在的地方一望,却见仪仗散去,官员各自离开,那位光风霁月的中书令独自立于干冷的天光之下,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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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内,圣人为归来的北庭少使阮承安摆下了庆功宴。
阮承安半跪于地禀报了军情,圣人扶起他连道:“好,好,好!两位大将军与承安大破突厥夺回武和城,并剿灭了数万之众,都是我大秦栋梁!”
圣人端起了酒杯道:“承安忠勇双全,更生擒突厥三王子,有乃父之风。区区异族竟敢犯我大秦天威,有将如承安者,何愁不踏破突厥王帐!”
阮承安双手接过酒杯,恭谨道:“陛下受天命所佑,臣今日之功全靠陛下赏识,并宇文将军,李将军驰援在先,臣今日愧不敢言。”
话毕,他仰头喝完了酒道:“臣愿今后成为宇文将军那般大将,为陛下平定边疆,为我大秦百姓报半年前北庭事变之仇!”
圣人大力拍了阮承安的肩膀道:“好!北庭少使阮承安俘突厥王子回皇城,扬我大秦国威,赏黄金千两,增邑五千户,袭楚国公之位。”
阮承安半跪谢恩。
在座众臣皆祝贺道:“阮少使年少有为,此番正是意气风发,前途无量啊。”
如此君臣得宜,宾主尽欢,在场众人也心中雪亮——圣人重情义,阮承安既然从武和那边活着回来了,此后就是青云直上的好前程。
有些则是怀着别样的心思:阮家娶了兵部尚书齐延之女,齐家又是当朝皇后的母家,阮承安如今起来了,若要能搭上阮家这条大船,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老国公与穆夫人只有两个孩子,除了这已有婚配的阮承安,就剩一个病弱的女儿阮卿了。
不过世家大族最不缺的就是孩子,牺牲一个不怎么得用的儿子娶了这注定无子的阮二小姐又如何,只要搭上阮家,这婚事就值了。
于是阮承安刚刚离开了这甘露殿上的庆功宴回到了东街,前脚踏进府门,后脚就有不知哪家的媒人急吼吼地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