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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似锦伺候三爷起了。他要去老夫人院子用早食,便让她去忙旁的。才出房门,丫头就给她送来三爷衣裳、鞋子尺寸,说新布料已经送来好几天了,紧着时间选好也好早点动手做。她只得和丫头去选布料,才进屋子就见上等好料子一字排开,她暗中啧啧赞叹,老夫人都没这般阵势,三爷一个大男人未免太看重外表,选了几样青槐所说的颜色离开了。
两个小丫头各自抱了些走在她后面,她寻思片刻,问道:“缝制衣裳的绣娘在哪处?将料子送到她们那里,让她们这些行家琢磨去吧。”
“回姐姐,三爷院子里没专门缝制衣裳的绣娘,往常都是大伙商量好样式,一人做一件的。”这丫头精明,瞧出似锦脸上一闪而过的犯难,体贴道:“姐姐事多忙得很,奴婢手脚利索将姐姐那件儿也做了吧。”
似锦知晓她不过是想和自己攀关系,心中巴不得有人来救她一救,这会儿愁事有了着落,笑道:“那便辛苦你了,往后有事儿若能帮得上尽管寻我来。”
那丫头心中暗喜,赶忙称是。她自认为好歹似锦在这府中是身份的,杜嬷嬷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半老徐娘,手又伸不出三爷院子去。她偏不信,似锦能甘愿被人欺负。
三爷院子因为太过偏僻,很多消息都是最后才知晓,让下人们凑个热闹都赶不上新鲜,此时自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日常府不甚太平,也不知是什么事儿,鸡飞狗跳的从前院闹腾到后院,搅得不得安宁。老夫人本和三爷在一块用膳谈笑,其乐融融,还嘱咐老三往后将似锦给她带过来。虽是给了他,自己可还想着紧呢。
常万德才笑着应了,就见赵嬷嬷急里忙慌地跑进来:“老夫人,奴才瞧着巧莲姨娘哭着往咱院子来了。”
老夫人脸色沉了沉,重重搁了筷子:“怎得不在自己院子里闹,来我这处撒什么泼?不知我最不喜她?让人轰出去。”
三爷在外呆的久了,越发觉得能做一家人便是缘分,和和气气过日子多好。他也知母亲心中无非是恨父亲不忠,也不好说什么。
赵嬷嬷出去命人拦了,只是巧莲姨娘已经走到屋子前了,下人架着往外拉她,却阻不了她的声音,她比老夫人小的十多岁这会儿姐姐长姐姐短,喊得老夫人更是冒火:“做事怎得这般不利索,是要我把他们也赶出去不成?”
身边丫头依着原话告知外面奴才,巧莲姨娘听了挣扎得越发厉害起来,急得大喊:“姐姐好心救救万隆吧,他快要给老爷打死了。”
老夫人端起茶盏又放回去,问赵嬷嬷:“怎得回事儿?”
赵嬷嬷低头说道:“今儿早上红楼阁的妈妈找上府了,说四爷将她女儿拐到府里来了,这会儿都赖着不走。”
她像是听了天大笑话,掩唇笑得肩膀一颤一颤:“可真是出息透了,这会儿年纪小不学着好,成天在外散德。常家不怕他丢人,大不了赶出府让他单过得了,是死是活与咱们无关。”
常万德终是忍不住:“万隆毕竟是父亲儿子,哪能真那般做,这不让他脸上无光吗。”
老夫人脸色越发臭:“老东西还要什么脸,要是舍不得就带上那一家子一块滚出去,免得乌糟了我们的眼。怎得还能听着她声音,快些拖出去。”
老爷昨儿发话说他可以不用伺候,周管家就在家中整包子馅儿,想女儿吃着冷包子就心中难受。他才擀好面皮儿,有人喘着粗气在外大喊:“不好了,管家出大事了。”
他手上全是面粉,拿着没装菜的面皮走出屋子,沉声呵斥:“嚷什么嚷,丢魂儿了?有事捡紧要的说,没看我还忙着?”
那人抹了把额上汗水,急道:“老爷在前院拿着棍子往死打四爷呢,姨娘让奴才来求您救一把。”冷风吹得他硕大脑袋还冒热气,大脸涨的通红。
周管家低声说了句:“这还得了。”连手中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就往过跑,他跟在老爷身边几十年,晓得那暴脾气,四爷今儿不死也得残。
才走进园子,就听屋里传来杀猪般惨叫和老爷愤怒吼叫,他硬着头皮进去,在旁边站了许久才找到插话机会。他端着茶盏靠近老爷,好声道:“四爷年纪小,不小心走岔道,这会儿保管知道错了。且喝杯茶消消气。”
“这混账东西,不思上进,成天到晚在外面鬼混。烟花地是你能去的?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有能耐自己赚钱玩乐去,甭给我丢这人。看看你二哥三哥,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来。”
周管家微微皱了皱眉,这少爷怎得就识不清嫡庶之分呢?这会儿可劲闹腾,待将这常府换了主子,还能有肆意挥霍的银子?不把他丢到大街上就是念情分的。这也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成器的是人中龙凤,不成器的瞧一眼都觉得糟心。
“爹怎得不说大哥是混账?他可为常府尽半点心力了?不一样吃喝玩乐,怎不见你拿棍棒敲打?分明是捡软柿子捏,我这姨娘生的儿子不值钱罢了。”他身上满是伤痕,一动就疼,嘴唇破了口子,连字都吐不清楚了。
听儿子这般说,常老爷更是恨得牙根痒,抓起棍子又要打,被周管家拦下来了。手上没了家伙,嘴上可不饶他:“怪我当初瞎了眼瞧上你母亲,看看她教的好儿子,除了逛窑子,往回带窑姐儿,你哪点值得让人高看你?你不气死你老子,心中不痛快是吧?”
常万隆最恨别人对他娘评头论足,没想到连自己父亲都瞧不起母亲,心中火气更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与他理论一番,却被一股强劲力道给按住了,让自己无法起身。回头一看,竟是常万德,这人又来假仁假义,实则是来瞧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