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军中自是见惯了血气方刚男儿,此时,对这个刘子嵋颇有成见,苏墨自是看到了他眼底的不悦,特小声对苏墨道,“二哥,刘兄是良善之人,莫担忧。”
只因她看到了刘子嵋眼底深处,瞧见了些许片段,每日见惯了姨娘们抚琴拈花,攀比斗诗,搔首弄姿。
苏鱼无奈叹气,他自小便是在一群粉钗脂裙的姨娘间长大,满府只此一男丁,耳濡目染,却是在男女之别上混乱了。
“刘……美人,在下闻言,登过此九十九级梯,方能心诚至灵,万事顺遂,小弟要一级级登顶,以祈朝廷开科取士之时高中,你可要一起?”苏鱼上前邀道。
刘子嵋听见美人二字,似听到甜言蜜语般眼底放光,笑逐颜开,又听方能万事顺遂,径自站起,道,“我们走!岂能被小苏苏给比下去!”
刘府的小厮只以为今日送这少爷来书院,得磨好久,方能上山,却不想今日遇上苏鱼贵人,这少爷竟然这般跟打了鸡血似的,心下顿时对苏鱼多了几分敬重。
苏墨背着苏鱼包裹,负重本就不少,此时,瞧见刘府众小厮已是累急,这刘子嵋大概是想把搬家,自是仗义多拿了两个包袱。
“小苏苏,你这个二哥,怎不爱讲话?一路上都闷闷的!”刘子嵋与苏鱼自是走在众人前面聊着天。
“我二哥是个粗人,虽不善言辞,可为人仗义,对我诸多照顾,刘兄可以主动点。”
九十九级,一路向上而行,皆是气喘嘘声。
风轻拂,阳光从枝桠,头上已密密汗渍,终于登顶,视野一片开阔,眉眼所触,便是不远处的古木森森间高耸的钟鼓楼。
飞檐碧瓦,只高楼之中,一撞钟,极为显眼。
钟鼓楼前,青石铺就的大道,宽阔整洁。
一颗参天的槐树,要几人方可抱合,据传已有百年之久,与槐园院中槐树,并称“二槐”。
此时,绿意葱茏,苏墨拿了行囊去校舍打点,刘府众小厮也是,留下苏鱼与刘子嵋槐树下乘凉吹风闲聊。
苏鱼便被横空飞来一物击中头部,“砰”一声,被震得有点发懵,身体失去平衡,跌落在地,右手掌心撑地,火辣辣一片疼,待目光清明,便瞧见一蹴鞠滚落跟前。
风来横祸!
待刘子嵋反应上来,立马蹲下来瞧她,“小苏苏!你无碍吧?可是撞疼了?”
一道粗重嗓音破空而来,“让开!让开!别挡小爷的道!”
刘子嵋见苏鱼疼的呲牙咧嘴,瞧见来人时,生气道,“马、珪!你欺人过甚!”
“我倒是谁?原来是你这娘娘腔!”马珪一脸嘲讽轻蔑。
苏鱼抬头,只见来人一身绿色绸缎,相貌凶恶,眸底深处是发自内心狂妄自大,简直天下无人可与之匹敌。
争辩不过二句,便与刘子嵋动手推攘起来。
“你叫谁娘娘腔!你把小苏苏撞倒了!你给我赔礼致歉!”刘子嵋倒是硬气了一回,气冲冲地指马珪,怒气冲面。
“他算哪里来的贱民?配得上小爷致歉?”马珪瞥了地上苏鱼一眼,京中子弟他皆知晓,可并无此人。
两人推攘间,吸引了诸多书生围观,一时间吵嚷不已。
“吵什么?”一声怒斥,众生皆静,苏鱼坐在地上倒是听到了人群中的低语。
“院丞来了。”
苏鱼自觉好了许多,便起身与众生一同作揖行礼。
监丞季真,一席墨色青衫,八字胡,脸色阴翳,二话不说,便将他们三人都带到了监舍。
苏鱼偷偷瞧了瞧他的眸,便心底一片清明,感情这是为马珪开脱呢!才将三人一同带走。
苏鱼内心无语至极:这马珪也是丁字班?马贵妃幺弟,被工部侍郎马昭从小捧在手心,安定城的小恶霸……万年留级生!
“先生,学生与刘公子在槐树下歇息时,不巧学生被蹴鞠砸中头部,这位公子嫌我与刘公子挡了道,不长眼,辱我二人卑贱,辱骂圣贤。我与刘公子皆是受害者,学生因此跌倒在地,破了手,还望先生明察!”苏鱼知晓此事最终会不了了之,既然终归正义得不到支持,她的伤只能白受,可她并非逆来顺受之人,也是要争一争的!
即便结果无法善终,不会公平,但作为弱者,没有身份背景,难道连一句话都不能言语,且刘子嵋最不济也是鸿胪寺卿公子。
“可有何证?”季真蹙眉,真是烦人,这马珪,轻不得重不得,谁人不晓马贵妃宠冠六宫,工部侍郎手眼通天。
“小苏苏头与手都这般了!你这院丞居然还要有何证据?”刘子嵋气愤难当,硬是将她的手掌心摊开予院丞季真瞧。
季真眉峰紧蹙,摸了摸八字胡,问与马珪,“马生,他们二人所言何如?”
马珪自进门,便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中,小厮拿出了蛐蛐,又在逗弄着蛐蛐,听到此问题,瞥了眼苏鱼,戏谑道,“小爷何故会去打这等卑贱小人,给小爷倒夜壶都不配!一切但凭院丞做主!”
一青衣书生推门而进,“院丞,学生钱文殊可为证人!学生亲眼所见,这位公子所言非虚。”
苏鱼目光所及,这钱文殊,眉目清正,一身正气,浩浩正气,铮铮风骨,倒是与那太师椅上马珪毫不畏怯。
眼中更是清澈一片,无甚杂念,如松如柏,正人君子,携了光而立。
“呦!原来是钱公子呀!今儿个怎么不在你金主前狗腿了?倒是管起你小爷爷我的事了?”马珪出言讥讽道。
“院丞大人,学生只是叙述事实,还望马公子谨言慎行。侮辱学生无甚,辱骂郡王可是重罪。”
季真头大,暗自想道,“怎么这钱文殊也跟着瞎起哄!钱文殊是郡王赵策之人,苏鱼这书生恁是事多,刚入院,便牵惹这幢麻烦,莫不如此事先压下,本就是民生,到时寻个由头,罚一罚,或撵出院,也算是为马公子解了围,回头侍郎大人那里还需马公子多多斡旋斡旋。”
季真所想,皆入苏鱼眼底,她虽是心头气氛,却也知世情炎凉,只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查大哥,得先搞定这个院丞,瞧他年纪,许是在书院已多年,也许能查到几分线索也不定,看来她日后得搞定这个院丞季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