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鱼跪在苏衡的牌位前,香几上博山炉中烧着香饼,丝丝入鼻,等着萧氏的下文。
萧氏一改往日慈爱,眉目肃道,“潭溪山你需易钗而弁,不可让他人晓你女儿身,不可暗地私查你大哥苏衡一事,只这三件,你若应我,我便允你。”
“阿娘!你知我……”明知她入檀溪山书院,目的只此,却让她这般允诺。
萧氏沉默着,不答,一双漆黑的眸,定定地瞧着她。
乌黑的夜色,祠堂里摇曳的烛火,映在萧氏的脸庞。
给较真的萧氏又添几分威严。
两人对峙良久,皆不肯松口。
直到掌灯时分,苏墨归府,方从丫鬟月珠的比划中知晓了二人在祠堂,苏墨踏入。
苏鱼老远便听到了脚步声,见苏墨进来,朝他使劲使眼色。
“娘,小妹可是又犯了事?你们可用了晚膳?”
“你小妹本事大,如今要去潭溪山书院读书!”萧氏瞪了一眼苏鱼道,见苏墨归来,神色倒也缓和了些。
“潭溪山书院?那可是大朔第一书院,旁人求都求不到,小妹有此大才,阿娘该高兴才是!”苏墨自是知晓苏鱼心中丘壑,也知她筹谋。
苏墨也曾想过入潭溪山书院去查当年真相,只奈何他一介武夫,自小又非读书材料,只求早日在军中混出名堂,让苏衡大哥沉冤昭雪。
五岁那年,是苏衡大哥在人牙子处,救下被抽打体无完肤的他,那双大手,牵起了他,从此,予他命,予他姓,予他名,予他重生,教他习武,识字,送他入军营历练。
萧氏待他与苏衡苏鱼无异,他早便认与他们为亲人。
自潭溪山地动,苏衡殁,临终之言,便是托他照顾娘亲与小妹,替他尽一份孝道。
“阿娘,近日苏大人又开始寻起了小妹,只怕要让小妹与那三皇子作妾,小妹此时去潭溪山书院也好,且今日我回府,便也打算接与阿娘去昭化寺避避风头。”苏墨道出此次回府目的。
“小妹,大哥之事,且急不得,你入书院也好,书院学生,皆是儒生,品性上佳,倒也安全。但需允诺暂不可动大哥之事,这些日子,我多方打听,却终是无果,只怕当年之事并不寻常,还需从长计议!”
苏鱼跟萧氏,没人愿意先委下头,苏墨只得两人来回劝解,倒也费了一番口舌。
苏鱼听之,也知晓轻重,“二哥,我晓得了,我暂时不查。”
萧氏没有回应,苏鱼跪着,不太敢直视萧氏眸眼,心头却是渐渐发虚,她这个娘亲,平日里看起来温柔敦亲,却外柔内刚,脾气倔起来让人无法招架,委先败下阵来,“阿娘,女儿应了!不查当年之事,只去安心求学。”
自此,萧氏才算是点了头,尘埃落定。
翰墨峰下的檀溪山书院,乃朝廷培养经国济世之才的摇篮。
天下名儒聚集一堂,朝中重臣皆会来此升堂讲学,就连名动天下的临渊太子每年都会来。
学生来源,一是民生,一是官生。
官生便是官员子弟,多半纨绔,民生便是各地房官保送,府,州,县学的优秀生员,而她便是走了王贤岑的后门,成了保送生。
入学这日,时值春日,不暖不寒。
潭溪山正是山桃红花满上头,墨河春水拍山流,苏鱼扮作一介书生,倒也像模像样,苏墨特意在军中告了假,送苏鱼上山。
苏鱼瞧见苏墨眼底一抹犹豫与担忧,宽慰道,“二哥,你放心吧!目前嘛,我不着急!这檀溪书院的学子,据说挺好玩的。再说我也没打算一直玩鱼半仙这个梗呀!总是要寻点新鲜的!”
她入潭溪山书院,那可是没少做功课。
苏墨被她逗笑,她自小便与人不同,花花肠子甚多,小时捉弄他与大哥,玩的是一愣一愣,她犯错,从来都是他们二人受罚,她就凑跟前看热闹。
丞相府里,虽不受宠,可不知暗地里让大房三房的几位小姐吃了不知多少亏,还自相残杀,她倒是一身轻松。
潭溪山地动,自此,她的眸可察人心思,知人过去,曾一度疯疯癫癫,幸而他苦求昭化寺的了悟大师,才助她解化。
只是,自此,这小妹更是更是手眼通天,在府中狐假虎威,苏政被罚,大房克扣,他的军饷虽寄回,却依旧饔飧不继,捉襟见肘。
她倒是偶然发现了赚钱的法子,掉进了钱眼里,攒足了钱,拐了娘亲与她一起出府不说,还愣是在市井中弄出个鱼半仙的称号,帮人排忧解难,说是行善积德。
流水潺潺,两人在檀溪山间稍作休息,待午后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