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懿不气不恼,把视线移到姜鸾身上。
姜鸾一边随着阿娘往外走,一边对上他的目光。
李怀懿喉结微微滚动,漆黑的双眸如同寒夜霜雪,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姜鸾注意到,李怀懿的双眸中密布血丝,赤红得像是嗜血的狮虎,却又十分巧妙而克制地,将这份贪婪隐藏在彬彬有礼之下。
姜鸾眨眨眼睛,回过头,跟着庄太后走出了正房。
“秦王陛下。”在正房门口,庄太后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道,“若您对我这个老人家还有一丁点慈悲心肠,就请您放过阿鸾,也放过我和?小八吧。”
她的声音缓慢而有力?,说完这句话,便携着姜鸾离开。姜佐承连忙从琴案前站起来,匆忙跟在两人身后。
李怀懿身姿笔挺,注视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默然不语。
当他听见斥候来传,说在宛州城发现皇后娘娘的踪迹时,他便立刻快马加鞭,带领护卫前来。
从秦都到宛城,三个月的路程,被他用一个多月走完。长久跋涉导致他腿间皮肉已被马鞍磨烂,到了现在,哪怕仅是站立和?行礼,也刺痛不已。
四十?几日来几近不眠不休的赶路,让困意和疲倦像潮水一般一阵阵朝他涌来。李怀懿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能站在这里,以最雅致从容的姿态,向他的鸾鸾露出微笑。
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要准备好承受它带来的代价。这一点,李怀懿一直都很清楚。
但是,如果代价是失去他的鸾鸾——李怀懿宁愿付出一切,去推翻这个代价。
……
是夜。
庄太后说,秦王来过正房,晦气,今日要睡东厢房。奈何东厢房的拔步床太小,最后只好各退一步,庄太后睡东厢,姜鸾睡西厢,姜佐承仍住在外院。
烛火摇曳着,姜鸾靠坐在西厢房的床头,懒懒地翻看一本棋谱。
看着看着,棋谱上的横线竖线,变成?天下局势的纵横捭阖。姜鸾情不自禁地想,那个手持天下权柄的帝王,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一回,若是他不好好地哄她,她一定不会原谅他。
若是阿娘病情再次加重,她也要怪他。
总之,都是他的错,才害得阿娘和?小八这么难过。
月亮爬上树梢,窗外的北风呼呼作响。姜鸾看了一会儿,觉得天色不早,便下了床,将棋谱放回桌案上,闭紧窗牖,吹熄烛火,重新钻入被褥。
“公主,您要睡了吗?”在外头守夜的侍女,见内室的烛火被吹熄,不由问道。
姜鸾:“是的,不用进来关窗,我已经关好了。”
侍女应好,继续坐在外间的榻上打璎珞。
夜色正稠,四周幽阒无声。姜鸾向来入睡很快,她侧躺着,正飞速地坠入梦乡,忽然,有细微的动静惊醒了她。
姜鸾猝然睁开眼睛,正欲问是谁,一根纤长手指,抵在她的唇上。
“嘘——”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
窗牖大开,姜鸾借着从窗边倾泻而下的月光,模糊分辨出夜色中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的修长身形微微俯下,一只手指抵在她的唇边。醉人的暗香萦绕在姜鸾的鼻尖,朦胧的月色将李怀懿的面部轮廓修饰得更为流畅英挺,他的眸光像浩瀚的星空一般深邃,清俊无俦的气度,是众生拍马难及的矜雅高贵。
姜鸾从床上坐起来,李怀懿松开手指,视线落在她身上,紧紧地跟随着她。
“公主,有什?么事儿吗?”侍女听见了内室的动静,问道。
“无事。”姜鸾扬声道。她顿了顿,吩咐道:“你退下吧,今日不必由你守夜了。”
侍女欣喜地应了声好,放下打到一半的璎珞,从壁上取下一盏纱灯,提着纱灯走出西厢房,去往下人居住的后罩房。
李怀懿侧耳倾听,待到侍女走远,才在姜鸾的床边坐下。随着他的动作,被磨烂的皮肉摩擦裤管,他忍着疼,一丝表情都未曾显露。
“陛下夜探香闺,是有何要事吗?”姜鸾轻声问。
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的脸颊上,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如画中仙子?,亦如月下嫦娥。
李怀懿滚了下喉结,低哑道:“鸾鸾,跟朕回宫好吗?”
“求你了。”他语气温和,声音低沉而喑哑。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大隐隐于市”,出自于东晋王康琚《反招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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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正房见到鸾鸾时,你没有笑。
李怀懿:朕笑了。
作者:你没有。
李怀懿(执着):有。
作者(扶额):好吧,你只是太困,忘记笑了。这一章大部分篇幅是以鸾鸾的视角写的,其心理活动已经充分说明了,鸾鸾最爱的是李怀懿的脸。
李怀懿:幸好朕还有这张脸。
作者:要说感谢大大,因为是我捏的。
李怀懿冷漠地走开了。